25.物物交换

　　小毛越听越心惊，看来这梁子结得不浅，此刻如自己和老纪同仇敌忾一起痛骂谭、张二人是火上浇油，如一味维护又难免引起老纪疑心。这时江湖经验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小毛不用考虑，本能第一反应先扯开话题冷处理，闲聊片刻酒菜送至，二人入席边吃边谈。

　　酒过三巡，郭小毛见老纪气消了大半，故意问道，听说你儿子纪德法现在在米行上班了？老纪哈哈一笑，以前讲到儿子就摇头，如今讲到儿子就骄傲。老纪也不答话反问小毛，上海哪种自行车好？原来小纪上班之后，经常跑杭州、余杭、临平，进出没一辆自行车总是不方便，想买辆好点的自行车。郭小毛灵机一动，随口敷衍两句借洗手之名离席，一通电话拨给谭敬如是如是汇报，五分钟后回来又劝酒。老纪天没亮出门，当年上海到杭州也要花些时间，此刻眼看到下午滴米未进，早已饥肠辘辘，先上来吃一大盆葱油拌面下去，再与小毛一杯一杯喝酒，酒到七分醉。朦朦胧胧看到谭敬和“张聋彭”进来，变成四个人吃老酒。

　　谭敬上来一句话不说自罚三杯，三杯下肚后面不改色向老纪深鞠一躬，先感谢老纪看得起他谭敬，这么远的路赶来送一只虫王特意先给自己看，然后罪己之过，有眼不识泰山，再恭维老纪好眼光，好水平，称赞这只紫黄绝对好虫，今年肯定夺冠封王。接着“张聋彭”也起身一躬，自罚三杯，也是罪己过，轻狂自大、口出不逊，再说自己眼光和老纪有差距，要向老纪虚心学习。郭小毛当然少不了，最后也鞠一躬，自罚三杯，算是代师兄请罪，望老纪看在自己面上千万释怀。这样一圈下来，真正给足面子，要知道这三人在上海滩都是一顶一的公认高手，尤其是谭敬身份尊贵，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老纪乃典型庄稼汉脾气——吃软不吃硬，一见如此，气已全消，激动得双手乱抖，这辈子没被人这样尊敬过，连忙回敬一圈，于是大家有说有笑继续饭局，话题的主要对象还是老纪，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捧他、恭维他。

　　看看酒已喝出气氛，郭小毛清了清嗓开口问道：“谭老板，听说您有辆刚从英国进口的蓝翎三飞自行车，好像国内没有的，价钱先不论，单是关税就要交掉一大笔钞票了吧？”老纪心系儿子，小毛这一问之下立刻耳朵竖得笔直。谭敬连忙阻止郭小毛道：“小毛，这都是身外之物不足挂齿，我真正钦佩的是纪先生，他的故事刚才我在酒桌上听到了，真是不忘师恩、金钱难动，是谭某轻看纪先生了，今日特将此车带来送给纪先生，一为赔礼，二为今日结交之好。”正讲着，“张聋彭”已把车推进内堂，相当漂亮一部三轱辘变速车，骑出去肯定出风头。老纪看到车子崭新锃亮真心喜爱，谭敬当场送给老纪，再三强调只是交个朋友，只字不提宣德盆、紫黄、米老板的事。老纪心想，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自己万难接受，我这只紫黄卖给别人也不肯的，也只有谭敬这样的人物才配得起。于是将紫黄捧到谭敬面前，一虫换一辆蓝翎自行车。谭敬再三推辞不受，最后“张聋彭”和郭小毛力劝，这才点头答应，大家握手言和，冰释前嫌，从今往后都是好朋友，一顿老酒吃得非常开心。

　　吃完饭当场交换礼物，这辆自行车送给了老纪。老纪看到蓝翎自行车爱不释手！一只虫王送给谭敬，后者也是内心狂喜，如获至宝，当场就叫郭小毛拿来大灯要细观之，横看竖看依然不得要领，老纪见状便把看紫黄的诀窍讲给谭敬听，这下恍然大悟。这对礼物双方皆大欢喜，彼此再三道谢之后告辞回家。上海回杭州是下半夜班车，小毛请老纪沙发上休息，定心只管睡。自己则坐在家门口，脑子飞快地转，如今只是完成了任务的一半，谭老板面子上是保牢了，但里子上还是吃到一记“重生活”，要在谭敬这里交代得漂亮，仍须趁热打铁让老纪心甘情愿将两只宣德盆奉上，等其带回杭州，此事便尘埃落定，再要施展手段就难上加难了。此事不成，谭老板这里还是无法交代，连带师兄一同被自己的馊主意牵连，自己闯的祸一定要自己了结，这关系到今后做生意与做人的头等大事。正在犯愁间突然看到弄堂口一个人的身影走过，顿时计上心头，大喜道此番定能夺下大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