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18:都市专栏/星期天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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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2月24日 星期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寻茶记
石 磊
  ◆石 磊

  昏,随薏安去寻茶。

  一栋至少二十年楼龄的老式工房楼,颤巍巍的电梯搭上去,旧时代的走道,长长的,惨淡走过,一边走,还一边想着虚廊受月那样的风雅,要去哪里寻得回来,然后就进了门。铁灰色的茶室,坚冷,空阔,黯淡,一看就了然,是男人的茶室。

  看不见主人家,薏安哇哇叫,主人家,顾晓地,在厨房里洗云南番薯,要蒸给薏安当茶食,满嘴嚷,你们先坐,我弄好番薯就来了。薏安继续不住嘴地哇哇叫,冷死了啊,开空调啊。主人家被逼得跳脚,湿着一双手,匆匆过来开空调。两个与江南的阴湿寒冷缠斗了半辈子的上海女人,终究不是老天的对手。没有空调温暖,任你再好的古茶,谁有那个心思饮?

  折腾了二十分钟,屋里渐渐有了暖息,主人家伸手泡茶,一双手伸出来,吓人一跳,无比巨大的一双手,跟四肢以及五官,都失却比例的那种巨大。顾晓地,人是长得相貌奇诡,单薄高亢的身躯,短脸,大耳,眼神炯炯,精气十足,一望即知,是茹素经年的素食者。

  薏安是特地来寻茶的,伊在厦门饮了一泡好茶,人告诉她,此茶是顾晓地手上来的,便辗转跑来跟顾要。顾晓地神情怡然地泡了来,滚茶递到心口之间,三道饮过,薏安默默良久,终于说,没有我在厦门吃的好。这茶,怎么这么炸?是水的问题吗?

  炸,这个字,在上海话里,是个很深邃的字,比嗲、作、赞,都难描难画得多,企图解释这个炸,是比较吃力的。基本上,是个十万恶毒的贬义词。

  某女很炸。这个女人,千般的好,都粉碎在这个炸字上了,没得救。

  这种颜色炸是炸得来,哪能穿得上身?意思是,村姑才穿这么乡气难看的颜色。

  某某唱功是好的,就是声音炸了一点。这种四两千斤的艺术评论,也只有懂经的老江湖,听得出其中的促刻分量。

  回来讲薏安的这个炸字,这个茶,怎么这么炸?

  我在旁边,听得心头一凛,呵呵,懂经的上海女人,厉害。

  顾晓地呢,呆了一呆,二十秒之后迅速回过神来,微微颔首,侬结棍的。一边洗杯换盏,重新泡茶,一边再来一遍,侬结棍的。刚才那一泡,里面是掺了一点点别的叶子,一点点而已,被侬吃出来了。

  茶过数巡,请顾晓地换绿茶来饮。天下茶人亦兴致盎然来了茶瘾,于冰箱内,翻出冷冻的顶级碧螺春,小小一玻璃瓶,啧啧着捧过来,接过来闻个香,腰细了,冷冻柜里取出来的碧螺春,一点点香气都没有。泡开来,茸茸的浅绿,碧莹莹的,清淡娇嫩,一盅入喉,乳香袅袅。顾晓地翻翻白眼,说个吓死人的贵价给我们听,纯粹的洞庭碧螺春啊,太不好保存的娇贵东西。

  此人的观点,茶道茶道,道在日本,茶在中国。一句话,把两个地方,都得罪完了,倒是名副其实的一箭双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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