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19: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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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兴岛风情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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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3月14日 星期四 放大 缩小 默认   
铜烘缸
——长兴岛风情录
吴建国
  吴建国

  女儿诞生在潘家沙人的喜悦里。端送了毛米饭喝完了满月酒之后,父母要用20年的时间,为女儿准备一份嫁妆。

  樟木箱从苏州买,绸被面从湖州买。树木十年,梿树材质苦涩,做成的衣柜同样虫不蛀鼠不咬。自留地里种棉花,年年收新棉,年年织布段,置办女儿的嫁妆其实不难,只有铜烘缸一件难得。

  在水天一色的淤泥小岛上,挑泥筑岸围圩成地,粮田是人生存的根本。潘家沙人的生命历程里,注定要承受来自自然界的各种苦难,而女人承受的苦难是双倍的——在缺医少药的境地,一次普通的生产就可能夺走一个女人的生命;盛夏的溽热不是最难忍的,极端是溃堤后浸泡在水里的日日夜夜;严冬的寒冷也能让人忍耐,极端是滴水成冰的时节里,从1丈深的沟底把泥挑到2丈高的岸顶!那双脚已经麻木,那手指冻成“红萝卜”的那个时刻……父母能做到的,就是一只铜烘缸,让女儿远离父母的日子里时刻温暖着她的双手双脚,温暖着她的身心。

  铜同金色,富贵了得!在蛮荒和孤立的小岛上,铜烘缸是舶来品,铜勺铜脸盆都是实用和美观的宝物!这之后,潘家沙精致的木雕器具和青花瓷碗,都可以不在嫁妆之列,唯铜烘缸不可或缺。

  铜在哪里?有人答:在天边。

  在长江的枯水期,等待的是这个季节里东南风的出现,航风船起锚了!十日能到镇江,停船抛锚,等待西北风过尽后再借东风。对于船家,天气就是运气,但船到南京后,时节已经严冬,宽阔的江面上西北风一天紧似一天,行船的全部动力来自于这根一松一紧的纤绳,纤夫的双脚一步一步丈量着长江岸,到达铜陵的时候,已经是春节之后了。满舱的黄豆花生大米,都是用来换铜的。在铜陵,甚至更远的九江武汉,风调雨顺的年景,这些潘家沙的特产无人问津,而战火连天的时期,铜的买卖要“格杀勿论”的。焦急的是船家,为了潘家沙这些做父母的人殷切的目光,他们必须换到铜。铜烘缸作为陪嫁的物品,在婚礼那天被放置在显眼的位置。这天之后,一个女子开始了新的生活,辛勤的劳作和生活里所有的苦难,大都不会让一个潘家沙的女子屈服,让她流泪。在这样的严冬里,当她的双手放在烘缸上的时候,这种温暖瞬间传递到了心里。没有风的时候,潘家沙的夜晚是宁静的,豆油灯的火苗抖抖动动,她的眼眶里噙着泪,她会对草窠里幼儿说:过两天,我们去看看外公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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