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青浜火了,因为电影《后会无期》。
想到1968年的夏天。去那里是因为有个表姨嫁在青浜,还因为学校停课,母亲怕我惹事,让我去避避。
从外马路水产码头启航,已是黄昏。还没出吴淞口,天便黑了。困了,便钻进狭窄的客舱,枕着轰轰的柴油机声入睡,那是一个平静的夜晚。醒来天已放亮,舱外海天一色,白茫茫的一片。机帆船就像一片树叶在水面上漂呀漂、晃呀晃。令人担心的事发生了,海上晕船可以用下地狱来形容。因为船轻、体积又小,在浪中前行感觉不是在颠着走,而是在抛着走。加上刺鼻的柴油味,轰鸣的机器声,仿佛都冲着一个“吐”字而来。上午吐到中午,中午吐到晚上,胃里的食物吐完了,还想吐,直到吐出绿色的胃液。从地图上看,上海到青浜走水路大约一百海里,可是当年机帆船足足用了两天的时间。终于靠岸了,就像获得了重生。
青浜是嵊泗列岛的一个小岛,位于东经122.4°北纬30.1°,是我国东海最东的一个小岛,陆地面积加上滩地不到4平方公里,当年岛上渔民不过800来户,是一个小渔村。民居依山而修,层层叠叠地洒落在面海的山坡上,又因为台风的原因,就地取来山石垒起,就连房顶的瓦片也用石片压实,远远望去就像一座城堡。难怪如今的驴友给它起了一个蛊惑人心的名字“海上布达拉宫”。
不过当年的青浜却不是旅游胜地,是军事要地。因为小岛地处海防前线,上面驻扎的军人比渔民还要多,他们的工作主要是打坑道,使用的是炸药、雷管、钢钎、铁锤。给养靠登陆艇运送,大米、蔬菜、猪肉之外,还有压缩饼干、梅林罐头,属于军用物资。早在六十年代,驻守在岛上的一位战士创作了一首歌曲叫《战士第二故乡》,八十年代被军旅歌唱家李双江唱红大江南北。
海岛的生活对我来说充满了新奇,那时表姨二十出头,带着两个表妹,一个刚会走路,一个还在吃奶。姨夫是典型渔民,结实的身板,黝黑的皮肤,被海风熬红的双眼,一双大手犹如铁钳,站在你的身边,稳稳的像座铁塔。每天早起便跟他下海,撩海蜇、攻淡菜、拖乌贼、刮紫菜……他做上手,我打下手。待到太阳落山,便是收工的时候,一大一小抬着一天的劳作回到家中,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一对父子。两周下来,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墨赤乌黑的小渔夫了。
海岛的夜是静谧的,没有电灯,没有广播,没有喧哗,给人的感觉是与世隔绝的;海岛的家是温暖的,表姨、表姨夫还有两个小妹妹让你感到亲切、温馨。
夜深了,月光穿过狭窄的窗户探进我的蚊帐,还有涛声、风声,与我一同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