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梅是一位充满创作活力的童话家,她生活在苏州。在《雨街的猫》一书的后记中,她谈到了自己的很多作品:“《鼹鼠的月亮河》中所写的就是江南农村屋后的小河;《雨街的猫》中那条神秘的雨街,便是江南多雨的小街;《蔷薇别墅的老鼠》中那个宽容、乐于收养的蔷薇奶奶便是我的外婆;而《木偶的森林》里那条通往城市的道路,便是我从乡间小道走出,一直走向了城市的路。”可见这些看似远离生活的童话,与她的生活有着多么密切的联系。她是“幼教”出身,当过多年幼儿园老师,非常熟悉儿童的心境与欣赏趣味,这也使她的童话充满了童趣,并且在作品的话题、色彩、密度、节奏以及故事氛围的强弱深浅诸方面,都能贴合幼儿审美需要,因而大受儿童欢迎。她有一颗爱儿童的心,有一种按捺不住想和儿童交流、共享的冲动,这就使她写出了许多“有意味的没有意思”(周作人语)的童话佳作。
她的短篇童话《给乌鸦的罚单》,成人看了可能觉得莫名其妙,儿童听了却是乐不可支:乌鸦飞过城市时在一个光头上歇脚,顺便方便了一下;光头可不好惹,冷不防用帽子罩住了乌鸦;他把乌鸦交给警察阿龙,阿龙一边把光头擦洗干净,一边批评乌鸦;乌鸦很委屈,因为它是近视眼,它把光头当成了路灯;警察向乌鸦敬礼,然后罚它五元钱;光头怒不可遏,觉得警察荒唐透顶;乌鸦却很认真地点头说,它没有人类的钱,但一定会交清罚款的,说着衔起罚单飞走了;阿龙的举动被当成笑话,他因此一辈子没得到提拔,直到退休;退休后的阿龙常在树林里散步,有一天,伐木工人在一个树洞里发现一堆硬币,下面压着罚单,一数,正好是五元。这故事虽然也有“讲信用”等积极意义在,但它的本意却是让孩子听着玩,让他们放肆地笑,让他们开心。他们笑光头,笑乌鸦,笑警察,故事里每句话每个细节都让他们发笑,听完故事一想起来还会笑,但这笑也是有倾向的,笑过之后,他们更赞成乌鸦,也赞成警察,却不赞成光头和那些看不起阿龙的人,因为最后乌鸦真的交齐了硬币。这不是“讲信用”之类外在的“意思”所能涵括的,这里边有一种吁请大人们别太自信,请大人们多向孩子的心理靠拢的呼唤——这才是深藏在审美愉悦中的悠长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