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黑色小车

　　噢，我随口应着，心想，糟糕，泥沟填没了，只剩下两个线索：“那天出车祸，你们有人在场吗？”“没有，车子烧起来的时候，我们这帮人还在梦里呢。”原来等轮渡打烊停航，这里开店的没了生意，也关门回家。

　　“难道当时这条路上没人？”“要么往市区送菜的乡下人，半夜三更经过这里。”

　　那就对了，警方的记录，观者只有菜农。看来，我眼下要找到目击者是不可能了。我不甘心：“那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没看到什么。烧坏的车子和车里的人老早出送，只看见警察跑来跑去，有绳子拦住，不让我们靠近。死人的事，我还是听别人说的。”“绳子拦在啥部位？”“我不是早告诉你了，在你刚刚站的地方。”

　　我朝刚刚站的地方望去，神龟老桑停这里原来不是为吸油味，而是有意停在出事地点！它真神了。既没有壕沟可探又没有目击者可找。一探究竟的计划泡汤！

　　沿着神龟老桑的周边，我开始寻找车辙痕迹。在离车身几步远的地方，我发现了那道印子，不是很深，但有点长度，呈S形，轮胎碾磨而成。从车辙轨迹推测，车子本来在路当中正常行驶，开车人觉得异常，硬性刹车，并靠向路边，而路边是泥沟，有翻车的危险，连忙转方向，但方向盘控制不好，最后还是拐到泥沟边燃烧起来。方向盘失灵？不像；手脚不灵便？也不像。因为吴敏判断，那只手是在林艳红死后被砍的。不管怎样，那道印子告诉我两点：一、受害人猝不及防；二、受害人控制方向盘不力。后一点不好解释。也许她此刻手抽筋，我妈常说她手发麻，医生诊断是颈椎炎引起的。受害人当时到底怎么情况？司机死了，没证人问，除非问受害人本人——一个不会说话的死人。

　　那只失踪的手在哪里？就是有人砍下它，也不大可能带着这只手四处乱窜，说不定就在这附近。不管怎样，先熟悉一下周边环境。

　　我沿着昆川路人行道向南走去，经过一两家小店，经过小店尽头的弄堂，经过建筑工地外墙，经过一条江边小路，来到江边花园。

　　沿着老路返回，我快到神龟老桑跟前猛然发现川阳路以北的昆川路路口过去一点，停了一辆灰头土脑的黑色小车。它像刚刚穿越沙漠，或经受沙尘暴的侵袭，虽然近几年春天上海出现沙尘暴，但近日没有。可见那是一辆闲置已久的旧车，蒙上一层灰土，主人没加打理。记得，刚到时，我眼睛余光里没有这辆车，它又不像是等摆渡的样子。我心头掠过一丝疑云。

　　拉开车门上车前，我心有不甘地朝南凝望，自言自语，受害人凌晨三点开车到这里干什么？到底要到哪里去？我钻进车里，打开地图，琢磨，如果照司机交代的，他们是去度假，哪里度假？要是在白天，摆渡过江，拐上沪杭公路到海边，或者沿海边去杭州。但是，凌晨轮渡关闭，车到江边，只有往西一条路，兜小路只能到马桥镇。也许根本不是去度假，也不是去马桥，有人约她在这里碰头，甚至根本没打算与她碰头，让她半途死在车祸中。那，为什么选在这个地方？……只有一种解释，这一带受害人和主谋都熟悉。我返程不妨走马桥镇这条路线，反正也顺路，上3*0国道直达徐家汇，沿途看看有没有引起我注意的地方……

　　神龟老桑往南到江边小路，右拐贴着建筑工地围墙往西到尽头，那里是农田和村庄。再右手拐弯回到川阳路，左拐走昆川路往北到马桥镇。

　　马桥镇的镇容焕然一新。崭新的镇政府大楼和住宅楼的崛起，得益于改革开放。我一进镇，就迷路，便在一个十字路口下车问路。

　　返回时，那辆灰头土脑的黑色小车进入我的视线。真是跟踪我的？不可能！没人知道我来西浦渡口。也许黑车主人走的路线跟我一样。我不妨看看他去哪里。我加快车速，开出一大段路。待脱离开黑车人的视线，我把车开进一条小夹弄的隐蔽处。待黑车过去，我再远远跟在后面，看它去哪儿。它开进密林边的一条小路。进去不久，便是铁丝网围墙，围墙有个入口挂着箭头“高尔夫俱乐部向右进入”“玛娇温泉向左进入”。小路仿佛在山里盘旋，曲折起伏。神龟老桑跟在黑车后面，保持一段距离。我怕那车里坐着歹徒，一不留神，对我突然袭击。我毕竟是一介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