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芫荽与马兰头放在一起,是因为这两种野菜在我看来,都曾经“野”得有些“离经叛道”。
小时候在乡下,地里的野菜不少,当然有些已广为培植了,如草头、豌豆苗等,还有些既有人家种的,也有自己生在地里的,不能叫真正的野菜,如荠菜,包括芫荽。依我的标准,判断是否属于野菜,不在于其来源,而在于其口味。
记得幼时家中餐桌上,我只要一闻到芫荽的味道就会蹙眉,因为实在不喜欢那味,不管是开水烫,还是猛火炒,总有一种怪怪的味儿侵袭着鼻息和喉咙,勉强尝个两口,就觉得像苦蒿,苦菊花之类,更不明白家人竟那么喜欢吃芫荽,老是热情地招呼我多吃一点。
相对芫荽,马兰头就容易接受多了。
马兰头是一种真正的野菜,印象中几乎唯一靠野地里搜寻的野菜。马兰头找起来容易,一簇簇地生在一起,用小铲子铲去,一铲就是一把。马兰头也有土话,不知如何写法,音译起来叫“咸菊”,跟“盐需”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虽说开始也不太喜欢,但可能因为它是真野菜的缘由,更因为“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没有芫荽那种怪香,慢慢地竟有些喜爱上这个“咸菊”。我们那里马兰都是凉拌的,麻油和盐一搅,越嚼越有味,颇有些野趣横生的意思。其实马兰头在嘴里也有几分酸涩,但如果都那么四平八稳,哪里还称得上野菜呢?
不知道芫荽什么时候摇身一变,冠之以“香菜”大名,青青碧碧的,饭店宾馆必不可少,当作佐餐的绝佳配料。说也怪,自从“香菜”登堂入室,我倒怀念起那个从前嫌弃的“盐需”来。这大概有乡情的因素,但也不尽然。现在,如果没有当年避之犹恐不及的那种“怪香”,或“怪香”太淡,就认为不正宗,大棚种植痕迹太浓,就不想吃。只有充盈着又野又怪的味道,才认为接近天然,乐而食之。前不久回家,父亲依当年做法拌了一盘芫荽百叶,居然风卷残云,顷刻被一扫而光。
再说说马兰头。马兰头同样在饭店大受欢迎,凉拌做得愈发精致,都切得细细的,调料也很精当。但我一点不喜欢。我倒喜欢一道清炒马兰头。清汤寡水的,素炒,要说有多好吃,不见得,就吃个原味。既然儿时的那种土拌吃法找不回来,换种没吃过的清炒也是好的。
也许这是一种微妙的轮回。失去的,就该把它补回来。活过的,就换个另种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