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崇明总有故事,而且次次都出乎意料。
夏天一过,我们就来崇明开窗吹霉。一进家门,就看见满地的小黑点,两个近视眼,以为地砖长霉了,凑近了仔细看,那些小黑点,好像不是霉点。哎呦,那会是什么?心里开始长毛。追着小黑点一路往里走,厨房、卫生间直到卧室,越往里,黑点越多。我的妈啊,满地满墙是小黑虫。我从没见过这阵势,浑身猛起鸡皮疙瘩!
原来,是有机绿豆趁着屋里无人大肆生儿育女了!
暑假来崇明,邻居老杨送我不少她自己种的绿豆。老杨是安徽来崇明打工的农民,在小区周围种了不少自家吃的蔬菜、黄豆绿豆和乌豆,都是不用化肥的有机作物。很宝贝这些绿豆,没吃完的,我都留在了崇明。怕长霉,我还专门把它们摊开在竹编腰盘里,小心摆放在房间的桌上。
这个夏天,老天保佑,屋里无霉,干净清爽,不料有机绿豆虫横空出世,跟人干上了。同样是绿豆,超市买来塞在抽屉里安然无事。举目遥看,屋顶、墙壁、床底下、窗帘上,就连悬在半空中的灯罩也不能幸免。都这种时候了,老伯伯还不忘说他那些没用的风凉话:“吃有机绿豆长大的虫,有机又干净,很营养的!”
阿弥陀佛,我除了杀虫,还有其他选择吗?
紧闭窗门,满屋喷洒杀虫剂,恶狠狠的,直到杀虫剂被喷个精光。
老伯伯提着吸尘器一路追杀,活虫死虫,管它是有机绿豆虫,还是被杀虫剂弄晕的蚊子,不分青红皂白一股脑猛吸。我用滴露浸泡过的拖把,跟在老伯伯的吸尘器后面打扫战场。世事难料。吃有机绿豆长大的小虫十分顽强,人虫大战的艰难度和持久性,超出了我们的预想。一番奋战,角角落落都扫荡了一遍。
跟有机小黑虫的战争算是结束了。我关窗开空调,拉动窗帘哗啦一声,卷帘上方探出一只大壁虎,有大拇指那么大。那是一只终日饱餐有机绿豆虫的壁虎。
它回过头来朝我凝视,粗壮的身体一动不动。我跟壁虎大眼对小眼相看无语好几秒钟,服了软:“阿弥陀佛,壁虎大爷,很抱歉掠走了你的美食,同在屋檐下,我愿意从此友好,你万万不要下山!”壁虎继续沉着冷静,作为人,我经受不住一只虫那么专注的凝视,浑身发麻,从卧室逃窜到厨房。老伯伯洗着碗,幸灾乐祸:“这是一只聪明的有机壁虎,它知道幸福在何处,住我们家,有吃不完的有机美食。”
无语望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