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北平原多麻雀。随便走进一个小村落,屋檐下,树梢上,一团团满是的。叫着闹着跳着,扑棱着圆滚滚的身子,倏忽飞出,倏忽又不见。每当早上,这细碎杂乱的乐章响起,就像一曲欢快的晨曲,立时身心清爽了,精神也为之一振。
冬天下了雪,我们就在地上撒了谷,支了笼,笼边支了棍儿,棍儿拴在长长的绳子上。我们就躲在屋或树的一角,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静静地等待着,麻雀终于蹦蹦跳跳地去了,这小家伙,还很狡猾,左看看,右看看,确信没有危险了,才蹦跳跳地,钻入了筛筐。我们按捺住扑腾腾的心跳,猛地一扯绳子,棍儿弹起,筛筐啪地一声罩下来,一两只小麻雀罩到网里了,扑棱着翅膀,叫着跳着,像是网中的鱼。我们奔过去,捉住它,玩会就放了。因为麻雀是不能养的。别看麻雀个头小,可是烈脾气,从被囚起,就不吃不喝,不动不叫,如若呆傻。若是过了夜,第二天早起你看吧,十有八九麻雀就死了,硬硬的一团灰色的小身体,你心里就伤感了,幼小的心灵也有了一丝惋惜与后悔。正因此,乡人又把麻雀叫雷公鸟,意指其暴烈的脾气。
老家的房子是出檐的平房,麻雀就尤多,那一根根椽子与砖墙的缝隙,遮风又挡雨,刚好成了麻雀温暖的家。清早起来,歌声细密如雨,叽叽喳喳叫不停,院中密密的桐树上,翻腾着灰色的轻捷的身影儿,有了这些雀儿,空寂寂的小院便一下子热闹活泼充实起来。后来父亲又在房子内用木板铺了阁楼,就离麻雀更近了,上得阁楼,抬脚就可见墙头一窝窝黄黄的草,这便是麻雀的巢穴了。有时有几枚蛋,蛋很小,跟鹌鹑蛋一般大小,还热热的呢。有时也就有了幼雏儿,裸了身子,仰着小嘴,喳喳地叫着,在手心里一蹬一蹬的,张了大嘴,惊恐地哇哇叫着。麻雀父母回来了,发现家中被袭,便叽叽喳喳地,声音十分慌乱,全没了以前的欢悦。若是在院子里,有的幼鸟突然跌落下来,麻雀便围着鸟儿,声音中充满着不安,凄厉。甚至会不惜一切地俯冲下来,在距你头上一二尺的地方盘旋。这实在是一种重情义的鸟,也是一种勇敢的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