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篆刻作品
当我把苏白老师印集中的最后一件作品,不偏不倚地粘贴妥当之后,终于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尽管说,老师一生在政治上受尽磨难且常年病体,然而,由于他在创作上的异常勤奋并从不间断,因而在自己十分有限的时日里,依然留下了数量可观的印章之作。
本印集的选编样式,大体上是根据作者创作年代的先后,也就是按照印章创作的基本时序,来展现其各个阶段的艺术风貌的。老师一生的作品,虽说一时难以统计出准确数字,但从已经见得的他的各类创作的表现形态看,超过千件甚至会有更多,则决不是毫无来由之说。
本印集总共收录苏师印作371方。其中,他的自用印(包括纪年印)67方,鲁迅笔名印38方,其余266方则是老师历年的代表作品。当然,这个数量眼下已经是我之力所能及了。据我所知,老师曾极富兴致于自用印作的创作,他往往会在购得一册新书、偶得一张拓片或觅得佳句之后,都会镌印以记。至于鲁迅笔名印作,自然是远不止这些方数的。
老师经常说,他刻印最初师从于张叔愚先生。事实上也是,他这一路受蒙于张氏的印风,几十年来都未曾间断过,并一直延续到自己的创作晚期,这在本印集中亦每可读得。除此以外,在他的前期作品里,人们还可读到黄牧父、齐白石乃至五六十年代以来受影响于邓散木的真实信息。如今,我们能够见到的除老师自用印之外且具有明确年款的前期印作,便是为岛上名家孙国枫先生所刻的那方具有明显邓氏风貌的“国枫画记”。
在本印集的整理过程中,我也留意到,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特别是老师全家在“文革”中遭遇遣返重新回到青岛不久,一旦有了相对稳定的生活状态之后,他的印章创作便又渐渐多了起来。需要一提的是在那段时间里,老师先后结识了几位向他求教的青年人。年轻人对传统艺术的顶礼膜拜和不谙世事的无忧无虑,深深地感染了他,这让老师竟一时忘却了自己的艰难处境,反而把心力和热情,更多地投入到对学生的培养,和对篆刻艺术更加深入的研究和创作之中。
至1972年,老师的刻印明显增多。尽管在风格表现上依然以邓散木一路为主,但同时,人们已经注意到他在创作上的另些变化。譬如,他已开始有意地将秦汉印以至历代印作中的某些表现元素,尝试着借鉴到自己的创作中去。广搜博取不恪守一家之长的创作观,或可说是老师的一贯追求,尤其是晚年,这个倾向便愈发明显。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老师的印作非但量多(苏师曾跟我说过,那时一天刻十来方印也是常有的事),风格变化幅度也大。
除大量的无年款之作外,从老师的刊具确切创作时间的印作看,以乙卯(1975)年的作品最多,次第为甲寅(1974)、丁巳(1977)、和戊午(1978)的。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在师母提供的所有印章拓本里,老师戊午年之后的作品居然寥寥,即便有,也多是一鳞半爪。要知道,那可是老师创作的巅峰时期啊。当时我的初步推断是,至1979年间,一方面因广交会任务,老师曾一度忙碌于将印作钤拓成谱装订为册以出口创汇之事。另外年底,老师调到工艺美术研究所专事篆刻以后,大量的业务工作和各地考察活动,占去了他的大部分创作时间,这是原因之一。其次,便是彼时老师受邀讲学和用于理论研究,定然也花去了不少时间。还有一点,那就是他日趋衰弱的身体,会使自己经常处在力不从心的状态。在这种情形之下,老师的印章创作在数量上的减少,想来也合乎情理。
多谢善杰师兄在我选编工作的最后阶段,寄来了先我而出的《苏白印集》,和若干老师的最晚期之作,使得我手中的这本集子在内容上得到充实。只是遗憾总体作品数量还嫌太少,且钤拓未显精致。我甚至在想,倘若不久,广大读者特别是老师的生前故旧,在读到了这本《苏白朱迹》之后,能够不吝为我提供苏师更多的作品信息(尤其是晚期创作),继而再出一本在体例上更能全面反映老师一生艺术成就的作品集子,那将是我的由衷期盼和无上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