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他几乎不回家吃饭
既然是殴,就有殴的气氛。
以前等我下班回到家,饭菜早端上了桌。现在却经常是这样的景象:妈“有病”在床,爸在厨房里忙忙乎乎:要么在剁啥东西,噼噼啪啪的刀声紧锣密鼓地敲砸在菜板上,让人心里发毛,要么是锅也响,盆也响,响得让人心里发慌。
接下来,田野的工作超“忙”,他几乎不回家吃饭,睡觉也是等老人孩子打呼才悄悄回来。为改善这种局面,我把甜甜送到歌舞团,他居然带女儿下饭店!我发出质问,他答曰:“一进家门,心就满满的,头就大大的,简直够够的!”
谁的智商也不低,老人自然知道他这样做的根由。
1992年夏天一个早上,田野刚拉开房门,一只脚门里一只脚门外呢,被我妈喊住:“甜他爸,今儿你就别忙了,该回就回吧,你放心,不会再有碍事的了!”
猴精的田野自然听出了母亲的弦外之音。但时间实在来不及了,他啥话没说就匆匆忙忙上班去了。当中午我回到家时,他正站在屋子中央呆呆发愣。
原来,爸妈已把属于他们的东西搬走了,茶几上放着一张纸条,我一把抓起来,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
“小雅,俺不能再住下去了,俺也没脸回老家,怕老少爷们笑话,只好租了房,你要有空就带甜甜来,俺想她。”
末尾处,注明了具体的地址。
“好哇,这下儿,你终于称心了高兴了痛快了是不是?”
我失去往日的温文尔雅,一串串尖酸刻薄的话语,随着恼怒的宣泄,向他砸了过去。谁知,他竟无动于衷!
我一转身冲出去,到幼儿园接了甜甜,按纸条上的地址找去。
原以为,田野会内疚会反省会随后就到,但我失望了。当我负气说出“离婚”二字时,他不只点头还振振有词。“虽然我不愿意舍弃你,却不适合你的家庭。”
我反唇相讥。
“不适合我的家庭?当初是谁信誓旦旦,承诺一定同我一起赡养老人的?”
“我并没变掛!如果你愿意,我情愿喝西北风,把工资都奉献出来,只要跟他们别住在一起!”
“你——”
“我啥?我早说过,我要有自己的空间,我不想天天把神经绷得紧紧的,我不想天天面对你爸那张冰棍儿脸!我不想得癌症!”
我哑言了。不同的素质、不同的个性、不同的生活习惯竟是那么的难以融合。自幼享尽独生子女种种优越的我终于体会到其独有的苦味儿。我不禁联想到社会。如今,那些敏锐的文人学士都在为“计划生育后遗症”发愁,为小皇帝们的未来捏把汗,可又有谁在为太皇太后们担忧呢?难道仅靠那些敬老院或慈善机构就能解决问题吗?
我的工作决定了不能接送孩子,田野更不消说,这差事自然落在父母肩头。这也正是他们离不开的主要原因,甜甜早就成了他们的命根子,他们不舍得让她受半点磕碰。好在妈妈新租的房子是一室一厅的底楼,老人和孩子住倒也合适,只是房租的价格可观,要不是赌气急着走,打死他们都不会舍得租这房的。
当邻居马兰花以邀功口吻向我说那房子如何物美价廉时,我才知帮爸妈租房的是她,我用幽怨的目光与她对视。
“帮他们租房子之前,你跟我打个招呼就好了,说不定他们就不走了。”
谁知她没意识到错误,反而像个女侠似的拍拍我。
“这就是你不对了!老人在你家多憋屈呀?又做饭又看孩子,田野还净找事儿,老人搬出去就对了!要真疼老的你就掏房租!”
“我——”
这才叫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何止房租,锅碗瓢盆被褥床铺,哪样不得重新安置?羊毛出在羊身上,我与父母原本是一体的,怎能分你我?而我在意的岂是一个“钱”字?我担忧的是这个被拆开的家将走向何处?还有复原的机会吗?
后来,我才知道她这样做是为了给上司把闲置的房子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