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江河出车祸了
市委办公室党组会议上,江河被责令写检查并给他下达最后通牒:“反省错误,悬崖勒马。如不悔改,从严处理。”
通牒被及时传达到江河家里,父母弟妹全急了。他母亲边照顾老伴儿,边组织一个阵容强大的亲友团。不但轮流上阵说服江河,也到了我的办公室。
江河的妹妹江雨是平安保险的文书,举手投足露出清秀内敛的气质。弟弟江海是高中体育老师,足有一米九,铁塔般健壮,言谈中有种疾恶如仇的侠气。两人态度友善、语调温和、谈话直奔主题。都希望我为其兄的前途,暂时跟他保持距离。他们强调,离婚归离婚,尽量妥善处理,尽量实行软着陆,尽量避免矛盾激化。对这个合理化建议,我颔首应诺。
每天去妈妈家的习惯被中止,家里的电话线被拔掉。整个金湖管理处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勤恳的员工了。早晨,最少提前一个点上班;中午,一个人在办公室吃个泡面;晚上,最少拖后一个点才离开。
三天后。办公室的电话再次响起,马平一手捂住听筒一边用征求的目光看我,我依然向她摆摆手。“对不起,洁雅不在。啥?你要来找她?好吧,等我看到她给你转达一声。不客气,再见。”
街口,红灯亮起,只有下车。忽然,叹息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请给我一个解释机会,好吗?”回首,那是一张熟悉的、疲惫的、憔悴的面孔,是江河。“我们之间没啥需要解释的。”语气淡漠而疏离。“该来的终究要来,这是我的报应。我只求你最后一次陪我走走,最后一次陪我吃顿饭,行吗?”极力忽略掉心底忽然涌起的疼痛,板起面孔。“啥最后最后的?威胁我吗?”
回到自己家,看到桌上的票才记起早上临走时,田野曾告诉我,他们今晚在剧院与部队搞联欢,让我带甜甜去看演出,中午为躲江河没回家就把这事儿给忘了。这段时间,正常的生活秩序全被打乱。
“嘀铃铃……嘀铃铃……”刚插上线电话就响起来,心没有来由地慌张。“我——汪涵!快到人民医院急救室,江河出车祸了!”倏然间,眼前交叉叠映的全是江河被车撞倒的影像。
天啊!不是威胁,他采取了行动……哦,不要啊,江河!冲出家门,狂奔到大街上,拦住一辆的士,冲了上去。一路上,一直在心里狂喊:“江河,求你别吓我!求你坚持住!只要你好好的,我陪你走,陪你吃饭,甚至陪你一辈子!”
当急促的脚步出现在医院走廊时,汪涵远远地迎过来。“咋样?他咋样了?”“正在抢救。”一名医生从急救室走出来。“谁是沈江河的家属?”“我是!”没有丝毫犹豫。“病人需要马上输血,你们当中有O型血吗?”“我就是!”
又粗又长的针头插进了我的胳膊,殷红的鲜血渐渐流进血袋,又顺着针筒缓缓地流进他的血管。
走廊的长椅上。我目光空洞,表情呆滞,汪涵拍拍我的肩。“放心,不会有事的。”“如果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这只是个意外,懂吗?”“绝不是意外!下班时他在街口等我,说求我最后一次陪他走走,最后一次陪他吃顿饭……我竟认定他是威胁。我也曾不放心,折回去找过他,可他已离开了,当时就该继续找啊,可我……”泪水在脸上疯狂蔓延。
这半月出奇的安静。我的心却一直莫名其妙地被忐忑、恐慌、焦虑笼罩着,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吗?周日上午,家里的电话骤然响起。“汪涵?江河咋样?出院好几天了?那他……你让我去他办公室干啥?不好吧?风口浪尖的……那行吧,再见。”
门,虚掩着,我长驱直入。嗯?这一堆那一撮,那叫一个乱啊。江河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黑色扶手椅里,手拿一白色茶杯呆呆发愣。看到我进来,他嘴角扯起一道弧线,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了?请坐。”我在他对面轻轻落座。
“要搬家吗?”“小雅,我再也不会纠缠你了,你走吧,回到你丈夫身边去吧!”
“为什么?”“因为我已注定无法给你带来幸福……”“发生啥事了?告诉我!”
“还是别问了……以后,你慢慢会知道的。”
“不!我现在就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