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这里,看见一棵草就会想到一片森林,踩到一块石子就会想到一座大山。这是一块四山环绕山色湖光俱美的宝地,弥漫着迷人魅力。对于它的美丽你一下子很难有个头绪。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天上还是人间?我们只是过客,全部意义就在于享受这一刻陶醉其中的过程。
我说的是神仙居,浙江一个历史悠久的县。早在1600年前就建县,乐永,永安。北宋景德四年,宋真宗从宫墙内发出赞语:身临永安,如入仙境。皇阿玛御笔一挥,永安就改为仙居——仙人居住的地方。
“来了就不想走,却不得不走的神仙居!”从仙居县归来的人都这么说。我兴致浓浓地游览仙居山,仙山。我自然要以足够的准备用眼睛和灵魂来享受这个“仙”字带来的沉醉。一踏进那条石子铺设成的宽窄有序、呈慢上坡夹在两山之间的林荫掩映的山路,我就有一种浪漫而神秘的感觉。铺在路上的除了卵石外,还有方砖、六角砖、八角砖,以及类似小瓦片的棱角石。我真的不忍心踩踏这些路石,总觉它们会说话,担心踩疼它们。路时弯时直甚至时断时续,有时还分岔劈向两路,不久才合而为一。但是不必犯疑,它会把你引向仙境。仙居山的山路是一条思维之缆,悠悠远远。登山之前我一再叮嘱自己,不要只顾观光看仙而忘了通往美景的路上会有回头路,历史的、当下的都会有。登仙居之前,文联的同志特地为我们每人准备了一双军用解放鞋,上脚后软柔、舒爽。走在仙居的路上能听见风在树梢的絮语,能听见瀑布从崖畔砸下来的怒吼,还能听见草枝儿伸腰拔节的响动。不久,我就看到路边一片萋萋草地,残壁间有几尊石佛不动声色地端坐着。岩石飘在草棵间,风儿在几块断壁上来回蹦跳。几只不知名的鸟儿一次次降落又起飞,把天地牵连在了一起。这就是仙居有名的西罨寺遗址。该寺为北宋年间在所建。相传,当时有一位爱民助贫的活佛专为危难中的平民做善事。李姓秀才深受感动,敬佩,便自愿辟官当了和尚,为纪念活佛出资建了西罨寺。如今,寺庙被岁月的尘埃埋了数百年,只留下遗址。但是那些陶片、碎石、砖块……被翻出来还活着,仙气滴水不漏地在遗址上盛得满满的。
论海拔高度,仙居山肯定无法列入超级大山。但是我的脚板一挨上它的山石,就有一股欲化登仙的灵感涌上心头。抬脚生风,甩手拂云。大约攀爬了一个小时后,我们踏上一条绕山而盘的栈道,水泥栏栅悬空拦挡,傍崖凌空飞架。气势磅礴。脚下肩上不时飘流过或浓或淡的白雾,犹如茫茫大海。稍远处,偶有翠峰隐于雾中,似动若静,时有变幻。突然,一座庙宇飘荡在白雾之中,亦真亦幻。移步景现,耸入云天的“擎天柱”这时从云海中脱颖而出,又动魄惊心地站在了云海之上。它悬空身影,高如神殿。它像一幅蘸着溪水的油画,带着宁静中的活力,平静得真实可触。我虽是初次亲临“擎天柱”,但从书画视频上早就见过,在我的心目中它是仙居形象的代言者。这个从远古来到今天都未曾改变它站立姿势的神柱,用坚挺而柔美的胸腔孕育着她幸福的儿女。我知道它已经站得很累了,但不会倒下,因为太阳每天都照耀着它。
我随着栈道走了一个胳膊肘弯,眼前突然开阔起来,看到身前身后的栈道上甚至就连我脚下曲里弯拐的路上,满是穿着花花绿绿衣衫的游人。有的男的牵着女的手,有的少的扶着老的臂,有的坐在岩石上低语着什么,有的蹲在清泉边扑噜着洗脸,还有的双双拥着缓缓移步。当然更多的是累了也不知累,仍然兴致不减地边走边观赏着山景。满山遍野裸露着友爱温暖交融的景象。这些人文景观在山外是看不到的,我找到了蕴藏的美。这时我生发感慨:对山路上的游客而言,不管是上山的还是下山的,都是人生中值得记忆的一段必须走的路。比起那些没有山泉没有悬崖没有山雾只有车灯的平坦大路来,仙居山的每一条路留给你永远不会是记忆的终点。我猛抬头,看到一只鹰在空中飞旋,它似乎是从仙居山的皮肤上敲下来的一块坚硬的岩石,飘浮在天空。鹰的翅膀下是仙居山一条长长的山道,整座山仿佛都在摇晃,大地也开始旋转。鹰在苍茫中渐远,也许降落在山外某个地方。不,我看见了它歇脚在“擎天柱”上。活脱脱的天柱之尖!是它把“擎天柱”提高了,还是“擎天柱”提高了它?我不得而知。但我强烈地感到那是整个仙居山上升的海拔和高度。那是我灵魂深处点燃的灯盏。鹰的路永远在翅膀上!
我下山了,来到了西罨寺遗址。我想到了那个一百人一千人也呼唤不回来的北宋皇帝,是他起了“仙居”这个圣洁的地名。他没有远去,在梦里正和我们这些登山人交谈。所以我说,死亡的另一种意义也可以叫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