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一次登上舞台演出
艺人们就说:“你不同意,就去找一个来。”随便找一个,没那么容易;找不到,换戏码,观众又未必买账,两害相较取其轻,刘木初只得顺水推舟,同意让小喜子试试。
这是小喜子第一次登上舞台演出。虽是客串,她却很高兴。好比过去只看见猪跑,没有吃过猪肉,现在猪肉到嘴边了,虽然不是大块肉,小块也是肉,那个香啊,香到心里。何况,第一次上台,就和名角李玉花配戏,这是何等的荣耀。小喜子把握机会,演得极为认真。演出时,琴师定的弦很高,但她一点也不怕,照样唱,既不怯场,也没唱得“黄腔黄调”。唱完之后,艺人们夸奖她说:“呃,这小丫头真不简单!”她的舞台生涯,也就始于这次偶然的机会。
那是1933年冬,筱文艳时年十一岁。在民乐戏园初次登台,客串《李翠莲》里的“娃娃生”刘聚宝。
凡事开头难,有了一就有二。从此之后,她就经常上台跑龙套,演丫环、青袍(女兵)、宫女,学演开锣戏。不论什么班子来,不管唱什么行当,不管是文是武,只要缺人,她都能顶上。她觉得,扮丫环、演女兵也是种学戏的好办法。在台上,能冷静地观察主要演员怎么演怎么唱,看几遍也就学会了。有时同一出戏不同演员有不同的演法,也可以有个比较,加以消化后变成自己的艺术养分。筱文艳后来常说:“不要看不起跑龙套,我就是跑龙套出身,就是唱下手唱出来的。”
不过,小喜子虽然已涉足舞台,但在刘家的地位没有改变,还是名义上的养女,实际上的丫头,仍旧住铁皮小屋,依然不能上饭桌,还是吃剩饭剩菜,照样一条棉被过个冬,每天的劳作也不减少,扫地、洗衣、倒痰盂、擦红木床。演戏只是她的“副业”。不过她心里踏实不少,精神头也焕发了许多。只要东方一吐白,她就从床上跃起,先跑到刘家,把该做的活利利落落地做完,然后到舞台上去练功。练功没人教,先看艺人们怎么练,她再依葫芦画瓢——搁腿、下腰,“乌龙绞柱”、“扑虎”。碰到喜欢她的艺人,有时也会给她指点指点。她有一股蛮劲,不怕吃苦。其实,练每一样功夫都有过门的槛,掌握了则事半功倍,还不容易受伤;掌握不好,断了胳臂折了手的也经常有。
小喜子只靠模仿,不知道窍门,掌握不了分寸,力气用得格外大,苦头也吃得特别多。有一次她练“扑虎”,跳起来向前扑下去,下巴、鼻子都摔破了,鲜血直流。一个艺人看到后同情她,就一边示范,一边把要领讲给她听。她学戏学到走火入魔的地步,睡觉时依然满脑子都是戏。为此还闹过一个笑话,半夜里她从床上爬起来,又是演,又是翻跟头,从自己屋里翻到阳台上,从阳台上翻到别人屋里,居然到了保姆的床上。保姆正在和一个木匠谈恋爱,以为她鬼神附体了,“扑通”一声跪下来,求她不要讲出去。其实,小喜子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由于思想太过集中,恰如梦游罢了。
因为她时时刻刻想着戏,走路也比比划划,别人看她神神叨叨的,就叫她“小神经”。有人作弄她,对她说:“你想学戏,就要拜老郎神;拜老郎神,就要吃香灰,这样才能学得多,学得好。”“老郎神”就是唐明皇;相传唐明皇是百戏之祖,所以后台都有老郎神的牌位,焚香供奉。筱文艳听了后,果真抓了一把香灰,恭恭敬敬吞下肚。这虽有点傻,但她学戏的热诚由此可见一斑。
小喜子没有三跪九叩拜过师傅。于是,有些人骂她是“无师之徒”,意思是不正宗,是“野路子”。有些艺人和小喜子投缘,同情她,怜悯她;有些艺人看到她勤奋好学悟性高;有些艺人看到她热情诚恳懂礼数;当然也有艺人看在刘木初的面子上,毕竟她还戴着老板“养女”的帽子,反正有人愿意教她了。于是这个“无师之徒”,把人人都当成师傅,只要你肯教,我就学,她既没有门户之见,也没有“隔行如隔山”的概念,她记住老艺人说的——艺不压人。
民乐戏园常年有许多戏班来演出,除了淮剧之外,还有京剧、徽剧、梆子、昆曲、杂技。不同的演员,也有不同的演唱风格,或者说流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