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我曾去医院探望草婴先生。病中的草婴先生无法讲话,我能做的,只是与先生的夫人盛天民聊聊往昔。
很多故事记不真切了,但她讲过的一些细节却让我印象特别深刻。比如一年365天,草婴坐在自家书房,就像上班一样与那些俄国文字为伴。一次,有朋友借住他家,早上刚聊了几句,草婴就说:“对不起,我要上班了。”又比如,《战争与和平》中有559个人物,草婴就做了559张小卡片,将每个人的姓名、身份、性格特点写在上面,直到真正进入小说中的世界,他才开始动笔。还比如,在“文革”后的很长时间里,“自由职业者”草婴没有单位,千字50元的稿费,他拿了很多年。生了病只能到街道小医院诊治,即使有市委领导关照,医院也可能一拖再拖。有领导出面请他当上海译文出版社社长,草婴拒绝了,他说:“我就是想把托尔斯泰全部翻出来,这是我更想做的事。”
记得去年年底代领“上海文学艺术奖终身成就奖”前,盛老曾逐字逐句地跟我提前分享了草婴先生的获奖感言,“刚开始翻译,老伴就起了‘草婴’这个名字,这出自于白居易的那首诗: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他翻译了70年,他说,希望世界郁郁葱葱、一片绿荫。我想起码他是无愧于读者,也无愧于‘草婴’这个名字的。”
是的,草婴先生走了,读者会牵挂他,同行会学习他,历史会记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