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那会,虽然意气风发,却架不住时时袭来的无聊。读闲书、扯闲话毕竟不算是实事,于是,为艺术奔走的青年,做起各种令人动容、动心的实事来打发他们的时光。吹、拉、弹、唱者的辛劳,可以使技巧日进,却留不下辛劳的痕迹;只有练字学画的,日积月累,年复一年的辛劳,是有目可睹的。多少年后,拂去岁月的尘灰,不仅清晰地见到了成长、成熟的过程,更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严坚平就背着油画箱,骑一辆破自行车在上海街头到处踩点,寻找入画的景色,席地而坐后便如老僧入定,不闻车马喧嚣、人来人往、笔飞色舞的愉悦,让他忘乎所以,倏忽间便是半日时光,而一张倾注心力、情感和色彩、笔触、造型、构图等油画技巧交织的作品完成了,这就是上述“辛劳的痕迹”。如此,他在上海的街头游荡了十年,辛劳了十年,乐此不疲了十年,也收获了十年。这十年,在上海街头的写生竟然有数百幅。天道酬勤,而快乐的勤道又极合心道。
这些上海景象生动且极富意趣的描写,在四十年前就已经打上了严坚平油画风景写生的印记了。四十年过去了,不管他的画风一变再变,甚至变到了与当年风牛马不相及了,但这些画是他艺术的底色。如今的任何绘画亮点,都闪烁着那底色的光芒。
那底色便是五彩斑斓的法国印象派的上海情调。严坚平有扎实、深厚的素描功底,他对色彩十分敏感,因而对法国的印象派绘画的理解有独到之处。他画黄浦江上的船影及黄浦江黄昏,均在辉煌的阳光下展现黄昏光色的奇妙变化,日落如日出般的响亮,乍看是从莫奈中来,细观则可体会到严坚平流转的笔触挑动着色彩间的互动,互映以及冷暖相融后的浑然天成,用丰瞻去作空灵,这种搏实为虚的绘画境界,透溢着他的才情。他学莫奈决非亦步亦趋,而是在风景写生的过程中,用眼与景色交流,用脑与大师交流,用心与画面交流;所以,景色是经眼睛过滤的,大师的成就时时在他脑中作取舍,画面便成了心绪的倾诉。同样的点彩,他参入了比舍拉更为活泼的彩点肌理,也可以不时地亮出德加式的轻松;他对塞尚的体会也别具一格,往很响亮的画面上,会出现漫不经心的线条切割,极其鲜活,又令人感到他笔下的后期印象派大师的魅力。
这些印象派大师们的风范,大家者眼熟能详,就西方绘画而言,都属于历史了,然而让历史重放光彩,且从西方移到东方,这就要看画家的吞吐能力和运筹的智慧,严坚平的这些上海风景画,证明了他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