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春晚,是我和赵老师最后一次在这个舞台上一起主持。那年的主持人共有20位之多,极尽铺陈新千年宏大气象之能事。开场也不同凡响,实拍效果取代了动画效果,CCTV专号飞机越过了青藏高原的雪峰,掠过了内蒙古的羊群,划过江南的小桥流水,在全国各地挂上了鲜红的龙旗——迎接龙年的到来。忽然专机“飞入”了演播室。两人从飞机里出场,说完一大段开场白之后,主持人才出场。彩排的时候,都是我和周涛负责走位,我们理所当然地认为,直播那天从飞机上下来的也应该是我俩。当时我们还为此激动了好一阵,心想这次开场可真算牛气,心里一直美滋滋的。谁想,接到台本的时候,我们才知道,这一段是“朱军、周涛(代)”。到了录制备播带的那天,神秘人始终没有露出庐山真面目。我俩暗地琢磨,这是代谁啊?赵老师和倪萍?不对啊!我们猜了半天都感觉不着边际。历年春晚开始前,各个节目都会向观众保密,以便留有新鲜感。但对于我们这些内部人员来说,看过无数次彩排之后,惊喜已经不再了。而这次的开场,算是给我们留了一个悬念。大年三十晚上,谜底揭晓——晚会总导演赵安和张晓海阔步走下飞机,给高呼“大开眼界”的观众们拜年。
服装的烦恼
春晚排练进行的同时,另外一件伤神的事就是准备服装,台里只负责舞蹈演员的服装,其余像主持人、独唱演员的服装都得自备,而且也不负责报销服装费。1996年,我月薪700元,来北京闯荡这几年,我几乎花光了家里的积蓄,梅梅又在读书,以那时候的经济条件,想做两套上得了台面的衣服谈何容易。有知情的朋友见我发愁,就给我支招:“我认识一个朋友,他的弟媳是开服装厂的,我们可以去她那儿看看。”于是这位朋友把我介绍给了服装厂老板的大舅哥,在这位大舅哥的带领下,我和梅梅来到了一家小作坊似的服装加工厂,老板是一位戴着眼镜的女士,看到我们非常热情,听说我来定做主持春晚的服装,她表示无条件支持。梅梅是个追求完美的人,虽然我们手头的钱并不宽裕,但她还是力求在有限的资金条件下,为我做高标准的服装。生活的大多方面我都比她经验丰富,但在这方面,我非常信任她,为什么呢?一来,舞蹈演员的出身,给了她对时尚和审美天生的敏锐嗅觉;再者,学习了表演以后,她对舞台服装又有了专业的研究,而且她平时很注意对流行资讯的收集。就从这次开始,她自觉担当起了我的专属形象设计师。我一边听梅梅跟他们聊着服装的款式、颜色、面料,一边心里打鼓,这得多少钱?等到服装所有细节的问题都谈妥了,我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咱的费用问题怎么算?”老板很热情地说:“还谈什么费用啊,帮我们多宣传一下就可以了!”我一想,这怎么行,人家平时做的都是生活装,我们做的是礼服型的舞台装,连布料都得重新去买,这怎么好意思!我说:“怎么着您也得留个本钱啊!”她爽朗地笑着:“行了,别提钱的事了,就当交个朋友吧!”
主持的礼服算是有朋友赞助了,但还缺一件中式长袍,因为晚会中间我还得和程前说一段串场相声。说相声我倒是不怕,之前在部队的时候没少说,但在春晚这么大的舞台上说相声,我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于是,我想到了许秀林老师,他是我的智囊团和加油站。得知我要主持春晚,还要在春晚上表演相声,许老师兴奋极了,一个劲儿地嘱咐我:“一定要好好干,要拿出当年咱们使活时候的那种状态。”听到许老师的热情鼓励,我不禁眼中一热,从做人到从艺,许老师亲授我很多可以受用一生的道理。他曾经告诉我,现场乱的时候要小声说话,现场静的时候要大声嚷嚷,后来我真试过,现场没人听我说,我就后退半米,压低声音,马上就安静了。“有些话我以前对你说过,还想再说一下,小晚会要当大晚会去做,大晚会要当小晚会去做。不能因为春晚大了,就觉得自己小了。在舞台上不要耍机灵,要真心地和你的搭档交流,和观众交流,台上演火了,溜着墙根走,要是演砸了,要大声问有消夜吗?”听着电话里许老师熟悉的声音,我顿时觉得安心多了。我说:“您放心吧,我都记住了。”最后我上台穿的那件长袍,还是许老师帮我向北京军区一位说相声的同行借的。
1998年春晚各方面都讲究推陈出新,我也顺应这种大趋势,在着装方面来了一回大胆的突破。随着经济条件的改善,我和梅梅对服装的要求变得更加苛刻。朋友出国带回来了一本关于法国时装周的男装杂志给我参考。一身红色套装吸引了我的眼球,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全是各种不同层次的红色。“夺朱非正色”,在中国人的骨子里,“朱红”象征着喜庆、庄重、热烈,在所有颜色中最为正宗,加上这又和我的姓氏还有那么点渊源,应该会是我的幸运色吧。我当即决定,今年春晚的服装就照着这身衣服做。外套、裤子、衬衫、鞋子,甚至于领带、皮带都是各种不同的红色,这对颜色的要求十分严格,稍微有一点误差,就会觉得衣服是重叠在一起的,非常难看。最后其他的问题都解决了,就剩下一件大红的衬衫让我们纠结不已。我和梅梅走遍了王府井、国贸、西单的各大商场,就是没有一件让我们称心如意,后来勉强买了一件差不多的回来,到家之后,我把全部行头穿在身上,总觉得那件衬衣和整体的感觉并不协调。看到那件衣服的上身效果不佳,梅梅皱起了眉头,丹唇轻启:“不行。”“领导”发了话,我们只能开始新一轮的搜索。最后连动物园服装批发市场都绕遍了,还是没有满意的,我打起了退堂鼓:“要不就算了,绕了这么半天你肯定也累了,再说咱西北男人什么时候这么精致过!”梅梅不为我所动:“你累了就先走吧,我必须给你找到才安心。你如果在春晚上丢丑,岂不是让全国人民都笑话。”她说得振振有词,还把一件衣服的问题上纲上线,我不禁哭笑不得。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解放军艺术学院旁边的一个市场里,梅梅发现了一件完全符合要求的衬衫,她拿着衬衫兴奋地往我身上比,一副大喜过望的样子。小店老板疑惑地看着我们俩,一件衬衫至于高兴成这个样子吗?!
“黑色三分钟”
2007年的春晚结束以后,我们六个主持人集体失眠。原因我不说,大家也都知道,那就是所谓“黑色三分钟”的乌龙事故。
事过数年,直到今天,“黑色三分钟”还在不断地被人解读着。为了还原真相,使它不再被过度解读,在这里,我想说说自己亲历的“黑色三分钟”。
事情原委是这样的。那年春晚由于前面的语言类节目超时,导演组临时决定把一个零点之前的节目调到零点以后,这样一来,上一首歌曲结束后,距离零点报时还空出三分多钟,刨去一段一分十秒长的固定台词,还多出将近两分钟的空隙。总导演金越把这个消息告诉给我们六人时,台上的歌曲已经进入尾声,我们每个人都绷着神经硬着头皮上台。我心里一直在打鼓,不知道事先的预案能不能撑足那两分多钟。
我们的预案是上台以后,说完固定台词,我和周涛再一人念两份贺电,随后进入倒计时,这事就算带过。只是张泽群即兴添加的对联影响了预案的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