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暑假小外孙陈天驰（龙龙）总来我这里住。今年小家伙考上初中，进了文莱中学，大家都为他高兴。我对他说：“你现在是中学生了，要多看点书长长知识。”平日他除了做作业、玩电脑，也开始在我的书橱里找书看了。

　　有天吃过晚饭，我们都在客厅里看电视，他突然指着墙上孙道临老师赠我墨宝问我：“外公，你书橱里有好多签名的书，签名的内容都不一样。秦怡奶奶签的是‘孙渝烽同志指正’。张瑞芳奶奶签的是‘渝烽老友留念’，孙爷爷签的是‘渝烽留念’，可这墙上的字却是‘渝烽同志留念’，外公，这里干嘛加上‘同志’两个字呢？”“喔对了，外公，那天你说去华东医院看张奶奶，她都90多岁，你跟她差20多岁，怎么会是老友呢！”

　　小外孙提出一大串问题。说来话长，三两句也说不清。我对他说，以后我会把这些事都写下来，你读了就知道了。

　　关于签名称呼，这其中的确是有一些讲究的。看着墙上道临老师赠我的墨宝，勾起我对他深深的怀念。记得有一次在他家吃饭，饭后闲聊，我问他：“道临老师这几年我看你赠书、写字、签名称呼都有所不同，有的称‘先生’、‘女士’，有的称‘同志’，也有的直呼其名，这里有什么讲究吗？”他半开玩笑地说：“你倒挺注意的，这叫亲疏有别，内外有别。”我就进一步问他：“你赠我的书《走进阳光》签的是‘渝烽留念，道临1997年8月30日’，赠我的墨宝‘疾风知劲草，路遥识马力’签的是‘渝烽同志留念，孙道临2004年10月4日’。这有区别吗？”他笑着说：“有区别的，书是送给你，你一个人看或是家人看，称渝烽是因为我们是熟人老朋友了、直呼其名更亲切一些。而写的字，你也许，也许会挂在墙上（他说也许时停顿了一下），那看的人就多了，‘同志’表示我们志同道合，都是搞电影的，准备为中国电影事业努力奋斗一生的。”

　　道临老师离开我们整整四年了，可当时讲话的神情我至今还历历在目。他对电影事业执著追求的精神是永远值得我们学习的。2006年他患带状疱疹稍好些，就去找瑞芳老师聊，想拍中国劳工修建美国中央铁路这部电影，瑞芳老师劝他好好养病。次年他就住进了华东医院，我去看他时，他还念念不忘想拍这部电影，最终带着无限遗憾留开人世。后来我在北京听李前宽导演说：有电影人正在筹备拍摄这段历史、歌颂中国的劳工。回上海后我特意去宋庆龄陵园，我在道临老师墓前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以慰藉他的亡灵。

　　我让小外孙在家里看看孙爷爷当年演的电影《永不消逝的电波》《渡江侦察记》，他看得很认真还说挺好看的。我答应一定带他去看看孙爷爷墓地的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