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好,三人去淮海路武康路附近的宋庆龄故居,淮海中路1843号。而后沿淮海路闲走慢看,时有意外之喜。
怎么想着去宋庆龄故居呢?有一天去淮海路会外地来的友人,下车后在武康大楼的门廊里穿行,猛抬头,不期然看到了马路对面的“宋庆龄故居”,烈日下深幽地掩在园里,心头一动,觉和它的相遇真是缘。
门口买了票,过安检,看了庭院东、西两翼的生平和照片,眼见一幢西式小楼,红顶白瓦,船形建筑。宋庆龄1948年冬迁于此。故居的周边被数十棵百年樟树环绕着,都编了号,雅静深茂。女作家茹志鹃曾拿这香樟写过一篇散文《宋庆龄故居的樟树》,被选进了小学语文课本。
小楼面南有宽适的阳台,打开落地窗,坐在阳台的藤椅里喝茶、看书、休憩,或者走几步就是一个大草坪,宋庆龄常在这里散步,举行茶话会,招待国际友人。假三层的小楼,房间和台阶都铺了梅花图案的厚实地毯,脚踩在上面踏实稳妥——这地毯,连同客厅墙上徐悲鸿的“双马图”,都是复制品,依宋庆龄生前原样布置。那么“双马图”的原件在哪里呢?不知是宋庆龄生前捐赠了呢,还是收藏于哪个博物馆?宋庆龄故居在中国有好几个,北京、重庆、武汉……可见其一生的足迹。我的寡陋的记忆里,宋庆龄的形象是深具亲和力的“和平使者”,那么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被赋予了此种使命,她以此活跃在世界的政治舞台,亲和,也高贵。
故居出来,在前院的长椅上稍坐。院子里除香樟外还植有不少树,桂树、女贞、松柏、小叶黄杨、红花檵木……阵阵桂花的香甜沁人心脾。有一个小水龙头接在矮灌木丛边。水龙头从地面伸出,不及灌木高,人蹲下,洗手,水沿着铁栅栏流入下水道,干净得不动声色。
步出宋庆龄故居,沿淮海路往东,看到洞开的铁门里一幢荒芜的老洋房。不见人影,虫声四起。房柱、门廊、木头的门和窗都破败不堪。荒寂的园子杂草丛生,缺胳膊少腿的椅凳、陶瓷横陈在草丛里,蛛网密布。如此残败的老房子竟还有人住——不见人影,却见晾衣绳上挂满了湿嗒嗒的衣服,边上的水龙头兀自开着,水流满地。我悄悄从边缘的台阶往上走,一股刺鼻的气味从卫生间漫出,二楼后阳台也挂满了晾晒着的衣裤。房门虚掩着,到底不敢走近,脑海里跳出一个词:灵魂。——老房子的灵魂。此刻、现在,我毫不怀疑地相信:这幢房子是有灵魂的。即便是正午的白天,一墙之隔,它的灵魂也一定出没在这房子四处,更遑论晚上!
从老房子里逃出来,我的沉寂的小说神经猛地苏醒。有一天,我要把它写进小说才好!
又慢走了一段方石砖路,正是午餐时分,肚子饿了。马路上行人寥落,车子也很呼应地偶尔开过来一辆,嗖地不见。真是静呵。
不经意看到一家门面很小的粥店。玻璃窗外望去,一家三口正其乐融融地在品一锅粥,小男孩吃得笑容满面。店里只容下三张桌子。靠窗一家,中间一张有位金发女郎在看菜单,剩下最里面一张空着——这就推门而入,坐下,不宽不挤正正好!
果然是滋味不凡啊!菜单如此老旧,店面如此局促,店里的陈设也瞧不出有啥特色——可,当一锅刚煮好的鸽子砂锅粥端上来,盛了一小碗,往嘴里送一口——真真原汁原味!那种恰到好处的舒泰,叫你暖心暖胃。终于明白,所谓低调,就是不声张、不喧哗,底气深藏不露,匆促的行走乃至不以为然的一瞥必定与它无缘。所谓低调,实则也是大气。
私下揣度,这才是淮海路华丽“背后”的气息吧?那些沧桑,就在段段历史、处处细节里。细节的内里,就是这低调。淡看风云,静水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