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凉,茑萝开败了。清早开窗的时候,再也见不到那些嫣红色烛形的花和青绿细小的叶子。小小的花籽倒是可以收起来明年再种。紫藤、葡萄、常青藤、茑萝这样的爬藤植物,是植物里的吉卜赛人,尽管听不见它们唱歌,可是看着它们一副想浪迹天涯的样子,难免心生向往。叶灵凤写茑萝:“我为了要想知道它是怎样沿着竹竿往上爬的,往往一人在阶下枯坐很久,目不转睛地望着它,怎样也看不到它有攀动的形迹。可是睡了一觉起来,它往往已经攀高了半尺多,使我对它发生了更大的兴趣。”在我的阳台上,茑萝攀爬的路径都随它自己的心意,牵了根线希望它沿着晾衣架爬出去,它却一卷就卷到旁边的茉莉花枝上去。
小时候大人们种的茑萝,纤细的枝叶绕在窗户的铁栏杆上,也能让我一看就是半天。夏天的傍晚蹲在院子的空地上看凤仙花,偶尔能看到黑色的凤仙花籽,从淡绿的果荚中被弹射出来,飞得很远,落在墙角石缝里潜伏下来。如今的孩子有太多的东西可看,多半不去注意这些小眉小眼的花儿。尝过清苦寂寞的人,才懂得枯坐看花的滋味。
春初见到邻居花坛里的白牡丹打了骨朵,晚上散步回家时索要了一朵。插在玻璃瓶中,一转头的功夫,它居然把每一片花瓣都笔直地打开了,不知是否客厅里雪亮的灯光让它以为是白日。白得近乎透明的花朵仿佛有魂魄在其中。我的心都凉了,这样激烈的开法必然是不长久的,果然第二天就谢了。牡丹真是倨傲的花。
夏日在山间,黄昏在旅馆的院子里准备烤肉,朋友们开车去买食材,我在空地上看着雨后的百子莲和湿漉漉沉甸甸的绣球花,一只小小的雨蛙跳过花盆消失在草丛中。岁月说快也快说慢也慢,有时它就突然停在了这些细枝末节上,无关紧要却美得让人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