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蓬皮杜艺术大师作品展在上海举办，又引起了一些艺评家对当代艺术的批评。其实蓬皮杜的这些作品大多属于现代艺术范畴，其中不少艺术家用中国的历史来划分，都可以算作“清朝画家”了。不过许多国人习惯将这些画得不太规矩的画及其他奇奇怪怪的玩意儿，都称之为“当代艺术”。更贴切说，其实是新潮艺术。我认为这倒不重要，名可名，非恒名；道可道，非恒道。重要的是，我们要了解艺术究竟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作用。

　　有一种观点把当代艺术看成是一个捣蛋鬼。我也认为当代艺术是个捣蛋鬼，也确实有某些国家曾利用当代艺术在别的国家捣蛋过。但当代艺术这个捣蛋鬼本质上不是给别的国家捣蛋的，而主要是跟自己国家和民族的固有艺术思维惯性捣蛋的。法国和中国一样，都是拥有优秀传统文化艺术的国家，其卢浮宫、奥塞宫享誉世界，并影响了世界艺术的发展。但蓬皮杜为什么会顶着当时法国国内舆论的巨大压力，坚持为这些连当时大多数法国人都难以接受的东西，建造一座艺术宫殿呢？

　　我认为，这正是深爱传统艺术的蓬皮杜对未来艺术趋势的高瞻远瞩。我们常说，意识形态形成于经济基础之上。蓬皮杜正是看到工业革命给人类社会带来的物质巨变，也势必巨大地改变艺术的格局和形态。他认为艺术是大天使的神剑，迟早会刺穿我们固步自封的观念。他主动为新锐艺术搭建了举世瞩目的平台，不仅无损于法国文化艺术之传统经典，更进一步有力地保持了法国这个时尚之都的地位，并与迅猛崛起的美国新锐艺术潮流分庭抗礼。如果法国当年对新锐艺术采取了相反的政策，今天法国在世界艺术格局中给世人的观感可能就是“过去曾经阔过”了。

　　前些年，中国“当代艺术”被西方某几个庄家恶炒的时候，我倾向于发出预警，向读者揭示其炒作的手法，提醒国内艺术界在新艺术发展上要有主动作为，而不是把话语权操控在不负责任的西方艺术品炒手手中。如今，这场由西方庄家操控的炒作基本歇菜了，他们出货获利，甚至公然声称掉头去别的国家寻找新的猎物了。我却要提醒，我们不要倒洗澡水把孩子也倒掉。

　　在当代艺术领域，我们应该主动出击，而不是被动地由西方某些庄家来拣选。我们应该主动为本国乃至世界上具有创新意识和才华的艺术家提供具有魅力的舞台，鼓励艺术家创新，鼓励有创新意识的艺术家来中国寻找机会，这样，已在经济上受到世界关注的中国土壤上就有希望生长出可以影响未来世界的艺术之花。有作为才有地位，中国在世界艺术的话语权不是靠固步自封地防御，而是靠真正的魅力辐射。

　　我们既要了解自己的传统，又要了解世界的文明，否则不是数典忘祖就是夜郎自大。“当代艺术”不过是如今的一种说法。以达芬奇为代表的意大利文艺复兴美术在当时难道不是“当代艺术”？以莫奈等为代表的印象派在当时的法国难道不“当代”？它们都是跟当时所在国或地域自己的传统艺术观念“捣蛋”的，这种“捣蛋”催生出了人类艺术的新篇章。

　　在中国艺术史中同样一直不缺乏这种“捣蛋鬼”。以清代为例，八大山人、石涛、扬州八怪等就是当时的“当代艺术”，它们是跟以“四王”为代表的正统派绘画“捣蛋”的。

　　“捣蛋”的“当代艺术”与所谓“传统派”“主流派”艺术，其实都是艺术的不同侧面，都是人类探索艺术的不同阶段和路径，并非不共戴天的敌人。我国对待“当代艺术”，在文化战略上的包容性是值得赞许的，譬如，国家画院开设当代艺术中心，上海双年展也从边缘境况转为政府资助支持，上海还建立了官方主办的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这种政府对当代艺术的主动介入和支持，值得称道。

　　艺术的发展可能会让我们一些人看不懂，不习惯，但很多新技术包括电脑技术的诞生，也都曾经甚至依然让我们看不懂，不习惯。

　　目前，中国艺术以及艺术市场的走向，是世界关注的焦点。世界上几乎所有伟大的新艺术，都是在经济壮大、观念转型的国度诞生的。中国这个世界第二、并迅猛上升的经济体，这个正在重大转型中的国家，会迸发出怎样的崭新艺术火花？它会怎样影响世界艺术史的进程？真正的中国当代艺术，应该是自己的，也是世界的。

　　从这个角度来看，当代艺术不应该是狭义的“捣蛋鬼”，它更应该是我们克服自身局限性的开拓进取精神。这种“捣蛋”可以防止人类文明患上“老年痴呆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