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好的日子我会外出散步,公园绿地是首选。那天我就去了走十分钟即可抵达的绿地。
那天那里走着的一只狗狗引起了我的注意,远看近看怎么都觉着像一头小猪。问狗主人才知是法国斗牛犬,他说他就叫它二师兄。但这一叫岂不自认为师弟沙和尚了吗?他不用拴狗绳,只一迭声地叫唤“二师兄”,带了它就走开了。
移步换景,眼前出现了一对洋娃娃。问边上的保姆,才知道是姐弟俩。女孩大约三岁左右,长得可爱像个小公主,据说会讲中文。正想与小孩说话时,“二师兄”忽地窜了过来,直扑小女孩。一般来说,狗狗都喜欢与小孩玩,大概觉得辈分上彼此接近,也一样的不懂世故,不像大人套路深。可是“二师兄”是个楞头青,动作比较粗鲁,盯着不罢休,终于惹得她哭了。
绿地以树木为主,春花也到烂漫时。白玉兰已经开放了,只是长得很高,在蓝天的背景上影影绰绰。又见在几排绿色座椅的后面,朝霞似地开放着一丛丛黄花散发出浓香,在绿树的映衬下分外的明艳。请教前来拍照的游客,说是瑞香。
这绿地被称为健身公园,是因为有好几百米的塑胶跑道和可以打比赛的篮球场。跑道是供健身者快步走的,像我这种踱方步的人会挡别人的道,所以通常走木栈道。在曲折的栈道上跨越一条有巨石点缀的溪流,以及高低不平的土坡,竟有免去跋山涉水之劳的感觉。栈道上走着几个悠闲的漫步者,不知彼此是干什么的,也不会去打听。那天恰好有个擦肩而过的中年男子返身相问,一上来就大致判定了我的学历,可谓未卜先知。经过回问,才知他是推拿的高级技师,早年在岳阳医院学习过。
我们并未对推拿这门绝活作深入的探讨,因为他感兴趣的倒是文学,在短短的几分钟内竟接连问了我对莫言、陈忠实和钱锺书的评价。接着他又转到十九世纪的法国作家,对浪漫主义女作家乔治·桑似乎更有兴趣,知道她与音乐家肖邦和李斯特的情事。没想到推拿师是位文学中年,饱读中外小说还知道不少掌故。文学对推拿和其他行业不会有什么帮助,但从推拿师的表现看,可以使热爱它的人滔滔不绝。
说起乔治·桑,我在求学时代读过她的《安吉堡的磨工》和《魔沼》等作品,为她独立不羁的人格和卓尔不群的才华所折服。我完全认同雨果在她的葬礼上所致的悼词,他认为乔治·桑“在我们这个时代具有独一无二的地位。其他伟人都是男子,唯独她是伟大的女性”。但直到她诞生200周年时,她在法国文学史上的地位才真正被认可。另外,一直有人认为是乔治·桑害得肖邦短命,栈桥上的推拿师也作如此观。其实恰恰是乔治·桑悉心照料肖邦九年,并助推他的创作走向颠峰。这位钢琴诗人的杰作,几乎都是在这九年中创作的。而两人分手后,肖邦在欧洲超负荷的巡回演出中彻底毁坏了身体,仅一年就挂了。
当我把当天用手机所摄的几张照片发到微信朋友圈后,一位志愿者作家留言,说她认得那位小洋妞,很活泼,曾抱了她带到公园和遛的狗狗合过影;一位戏剧学院的博士后留言,说那丛黄花叫桔香,瑞香科。又长知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