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年前,我升小学三年级,增学了一门功课——珠算。当时,在我们那个小城镇,高小毕业生就算是“知识分子”了,会打算盘甚至可以找到“账房先生”的工作,那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体面、轻松,还有一定的说话分量。
每次上课,老师会带着一把硕大的算盘过来,长一米多,宽半米不到,有多少档没机会数过,但估计有20多档,每档上有7颗算盘珠,上二下五。它与一般算盘不同之处,是每根档子上缠绕着细毛,这样,挂在黑板上演示时,算盘珠会固定在它该在的位置,不会下滑,只不过拨动时要用些力气。
学生练习,必须自带算盘,这可难住了不少人。当时,大部分人家手头窘迫,每一分钱都要用在吃饭穿衣的“刀口”上。我自小就有点儿傲气,不想低声下气求人,又开不了口让家里买算盘。“知儿莫如父”,开学第一天,父亲下班回来时,夹着一大包东西。我接过来打开,差点儿要跳起来——竟然是一把算盘!不过算盘的框架是散开的,木档和珠子也是散乱的。爸爸说,这是他在店里仓库的角落里无意间发现的,就向老板要了回来。我们父子俩顾不得吃晚饭,就动手拼凑。这倒一点儿也不难,按照横档和竖档原有的榫口插进去,再将穿上珠子的一根根档子也依次插入,算盘基本复原了。但少了3根档子和4颗珠子。我灵机一动,用3根筷子削细削圆就成了档子。珠子一时无法凑齐,爸爸说:“就让它空着吧,反正也不影响使用。”
第二天早晨,我斜挎书包,手拿“伤痕累累”的算盘,蹦蹦跳跳奔向学校。我上课时精神饱满,尤其是珠算课。学哥学姐们传说的十分难背的“口诀”,我一听就懂了,闭上眼睛,摇头晃脑念了几遍,不但把老师教的加法口诀背得滚瓜烂熟,连老师没教的都背得十分流畅,而且搞清了口诀的内在含义。后来学减法,乘法和除法,我都学得不错,次次考100分。
学好了珠算,虽没当成“账房先生”,却也让我少吃了很多苦头。下乡插队后,果然,还真“大有作为”了。整个大队的十多个小队会计,真正通账理、会打算盘的屈指可数。每到年底结算,他们总要抓耳挠腮,不愁眉苦脸二三十天,是拿不出账目的。而我,拿到账本,三下五除二,一个小队的账目,一两天就算得清清楚楚,直把他们惊得张大了嘴巴。现在,我已过古稀,但心算的速度仍很快,卖菜的还在摁计算器,我已心算好了。不知这与学过珠算,会背珠算口诀有没有关系?当然,我的这点“技艺”只是雕虫小技,比起那些真正的珠算高手,差得远了。
30年前,儿子也要学珠算了,我把搁在一边多年的算盘修整了一下。妻子在“农具厂”工作,车、钳、刨工具齐全,利用工作之便,补全了缺失的珠子和档子,并用铜皮做了包角,算盘的面貌焕然一新。框架朴实厚重,珠子晶莹圆润,档子滑溜纤巧,不仅牢固、扎实,而且威武、漂亮。儿子爱不释手。
现在,算盘已被束之高阁,无人问津,但我仍不时拿出来把玩,活动手指。孙女有时也凑上来拨弄几下。但我知道,要她像我一样对算盘产生浓厚的兴趣已不可能,因为有更多、更新的知识、技能、本领吸引着他们去学习。我们也不必一直沉湎在过去的快乐中,伸出手,让他们拉着一起学点儿新知识,新本领,也能获取更多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