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或艺术都是以诗为核心的。所有的作品,真正意义上的妙品和高文,天才之作,都是言在意外,意在言外。它的“意”完全不能等同于和文字直接发生逻辑关系的那一部分,而是“象外有象,境外有境”,它是一种气息,一种气味,或无色无味的充斥和存在。它将外露的和隐存的、显在的和潜隐的,所有这一切综合一体,形成一种非常复杂的功能,在另一个心灵里启动和发挥出来。这些真的是很难直接表达的,因为这是神秘的诗意,我们只能用那种迂回的办法、比喻的办法,来无限地趋近诗中所要表达的某种微妙之物。
一个欣赏者在转递感受的时候是这样,一个写作者也是这样。写作者把所有的字和词、语汇,都折叠得非常短小,让它化为绕指柔,能够无限纠缠,去一点一点接近那个目标、那个存在。这是运用文字的奥秘和方法。比如所有的文字都是直线,它要在最细腻的弯曲里运行,就要变得极短极微,变得极精密和极神奇。
那种微妙的诗意如果比作柔软的、随时变幻的曲线,那么使用语言去再现它,简直就是不可能的。因为组成语言的词汇是直线,它的单位长度再短也要妨碍使用,于是才有前面所说的“折叠”,让它变成最小、小到不能再小的单位。这种无限接近诗意的表述途径,就是一种迂回,因为舍此我们将没有一点其他的办法。
在阅读和欣赏李杜诗篇的时候,常常觉得离两位古人的情怀是这样地接近,但我们心里感受多多,却又难以转述。有时候觉得语言真是笨拙到了极点,因为我们感受到的那一切是无法用词汇再现的——尴尬的是我们手里只有语言。
李杜等杰出的诗人手里也只有语言,在这方面他们与我们是一样的。可他们是旷千古而一现的伟大诗人,是不朽的精灵。所以他们做出了语言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