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实秋离开编译馆后,接到台湾省立师范学院(今台湾师范大学)校长刘真邀请,请他担任英语系主任。过了不久,台湾大学也向梁实秋发出邀请,还要拨一栋很宽敞的宿舍给他。师大为了留住梁实秋,就说把云和街11号拨给梁实秋。对梁实秋来说,台湾大学可相当于北京大学啊,况且梁实秋战前就是北京大学外文系主任。不过,梁实秋最后受了刘真院长恳切邀请的感动,并听取了妻子的意见,决定留在师大。1952年夏天,全家搬进了师大宿舍云和街11号。云和街的房子也是日式的,让梁实秋高兴的是,这里没有榻榻米,而换成了地板。
房子虽然不错,但台湾多雨,气候潮湿,地板下常有积水。妻子有风湿病,这当然对健康不利。1958年,梁文蔷赴美留学,家里只剩下老两口,显得有些凄凉。这时,有人建议干脆买块地皮,自己盖所房子。梁实秋与妻子听了很动心,便到处打探,最终买下安东街309巷一块地皮,接着便设计、兴工。1959年1月,他们迁入新居,这才有了一块属于他们自己的安身乐园。
安东街的房子,是罄梁实秋全家所有盖起来的。关于它的兴建,梁实秋在《悼念故妻程季淑女士》中说:地皮不大,仅130余坪,图样是自己设计的,计划是“房求其小,院求其大,因为两个人不需要大房,而季淑要种花木故院需宽敞”。对于室内设计,则务求适合两人需要,程季淑不愿意打扰梁实秋的工作,又不愿与他终日隔离,于是设计成“一连三间房,一间寝室,一间书房,中间一间起居室,拉门两套虽设而常开”。这样,梁实秋在书房抬头便能看见起居室内的妻子,妻子坐在中间起居室,可窥察四方一切动静,照顾全家所有需要,真正成了一家之主。
云和街故居揭幕时,院中的面包树是人们热议的一个话题。那棵树的确让人留恋,搬到安东街后,程季淑亲手种植了一棵。1972年,留居西雅图的梁文蔷担心父母年迈,企盼父母移居美国,好就近照料。女儿的恳请加上国际形势变化,促使梁实秋夫妇决定卖掉房子,于5月26日重新来到梁实秋1923年留学美国时登岸的西雅图。在西雅图,程季淑还怀念着她手植的那棵面包树。梁实秋是1903年阴历腊八出生的,1973年1月11日也是阴历腊八,这天梁实秋填了一首词,把那棵面包树镶嵌了进去。词云:“恼煞无端天末去。几度风狂,不道岁云暮。莫叹旧居无觅处,犹存墙角面包树。目断长空迷津渡。泪眼倚楼,楼外青无数。往事如烟如柳絮,相思便是春常驻。”
梁实秋的生动文笔,让人闻之心动。世上真有再巧不过的事了,带我去德惠街的潘邦正教授,婚后就住在云和街,而且是9号,与住在11号的梁实秋只隔一堵墙。更巧的是,潘教授小时候是在安东街度过的,所以一听到我想去安东街,马上说那一带他太熟悉了,还说安东街多年前就改名为瑞安街,现在知道安东街的人已越来越少了,如果问别人,说不定就指到现名的安东街了。
有汽车就是方便,我们很快到了瑞安街。可是,我们拐了两圈,从这头走到那头,只见到有个“安东市场”,却没有309巷,一直到了和平东路大街,巷口最大的门牌也不到200号。潘先生见我有些不甘心,于是把汽车掉过头,再走一次。自小生活在这一带的潘先生,说20多年前为建复兴南路,把瑞安街切为两段,那么就到另一段看看吧。然而,穿过复兴南路,另一段也没找到蛛丝马迹。
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倖倖离去。回到房间,上网查了一下,方知拓展马路时安东街309巷就改为23巷了。再看下去,23巷17号是瑞安街警察派出所,这说明瑞安街不短,即使找到了,若没有门牌号码,也很难确认梁实秋的故居究竟是哪一处。于是,马上给梁文蔷去信,想了解准确位置。她回信说,父母告诉她:安东街那所房子一卖掉就被拆掉了,盖高楼了,面包树当然也砍掉了。梁实秋到台湾后最初的三个住处,就这样,只剩下一座云和街故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