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街上，水果摊一字排开。刘美霞不摆前不摆后，只摆在中间。中间“市口”是最差的。东边的人来买水果，在东边头上的摊位买完就走了；西边的人来买水果，在西边头上的摊位买完也走了。刘美霞是我老乡，那天我去她的摊位看她。

　　在我们聊天的时候，有一个人过来，他也不问价格，直接上来就拿马夹袋，马甲袋塞得满满的，就往电子秤上放。然后，付钱，走人。

　　我问：“熟客吗？”刘美霞点头说：“是。”一会儿，又有人过来，也不问价格，直接就拿了上秤、付钱。“你哪来的那么多熟客啊？”我又问。刘美霞看我一眼，好像觉得我有点拎不清。

　　当然，也有生客来。是个中年女人，一看就很挑剔那种。是从一边的水果摊气呼呼地过来的，好像是价格没谈拢。上来就指着一种国产的橙子问，这什么价格？刘美霞说了个价格。女人又问了另一种进口橙子的价格，刘美霞也说了。女人又问，为什么同样是橙子，价格会差这么大呢？刘美霞说：“一个是国产的，一个进口的，口感不一样的。”女人说：“那我拿几个国产的吧，能不能给我搭一个进口的，我如果觉得好吃，下回就来买进口的。”我以为刘美霞会拒绝，她却说：“行，你拿吧。”女人就挑了个最大的进口橙子，放在几个国产橙子中间。上秤，付钱，然后走人。

　　看着女人走远，我说：“这样的人不多吧？”刘美霞说：“总有一些吧。”我说：“那你这样不亏吗？”刘美霞说：“没事，薄利多销吧。”

　　说话间，又有一个男人上来了，农民工打扮，有点畏首畏尾的。男人问了几种水果，看着就不像是个有钱的主儿。估计多半是一边的摊主嫌烦，不愿搭理的。刘美霞倒是不厌其烦，一一给他说明。男人看了好久，不时还搓着手，看得出男人心头的犹豫。半天，男人拿了个马甲袋，小心翼翼地挑了四五个苹果，又挑了两个火龙果，上秤。男人掏钱，数了数，又数了数，看起来，钱不够。刘美霞问：“缺多少？”男人低了头，说了个数。又说：“要不，下回我给您送来。”刘美霞看了男人一眼，说：“行，你拿走吧。”

　　男人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心想，他多半是干完这里的活，又跑别的地方干活去的那种，还能来还钱吗？我说了心中的疑惑，可刘美霞说：“没事，不还就不还吧。”

　　一时间，来来去去的，来买水果的人倒不少，似乎真比两边的摊位生意要好些。不过，有了那几笔赚不到钱的，估计，刘美霞也没多少赚头了。

　　一会儿，又来了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一上来就说：“我要买水果，但没带钱，可以下次给吗？”我乐了，想，脑子没坏吧？

　　刘美霞居然没拒绝，只是看着年轻人。年轻人又说：“我来女朋友家，跑到这才发现忘带了钱，回去也来不及了，空手又不能上去……”这骗术也太低级了吧？刘美霞却说：“行。”年轻人拿了不下一百多块钱的水果，上秤。然后他拿了张纸，要给刘美霞写欠条。刘美霞摆摆手：“说，不用写了，我信你。”

　　年轻人拎着满满的两袋子水果走了。我朝刘美霞瞪着眼，说：“你疯啦，你一天能赚多少钱啊，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吗？”

　　刘美霞只是笑笑，不语。

　　过了几天。刘美霞给我拨了个电话，说了三个事儿。

　　一个是那个中年女人，带了好几个女人，一起来光顾她的水果摊，买了好多水果。

　　第二个是男人来了，还了钱。也买了一些水果。这次，钱带够了。

　　第三个是年轻人也来了，带着他的漂亮女朋友，给了三百块钱，扔下钱就走了，追也追不上。

　　还有，她的生意越来越好，快忙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