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日本飞机在宁波城中丢了一次炸弹。我上的斐迪中学是英国教会所办，在校舍顶上画了一面大英国旗避炸弹。学校离我家不远，但是父母还是觉得不安全，携了全家赴乡下祖居汪董村避难。那时比我年长3岁的哥哥南山已到上海入学，在英租界的姑父家居住。

　　我与比我小2岁的弟弟乐山在乡下生活闷得很，除了读书解闷之外，牵挂学校中的朋友们。某次，母亲应邻居姑妈的邀请，乘了划船去邻村相亲，携了我们同去，我们不懂相亲是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目的是替大哥找媳妇。我们见到的是一位温静怕羞的乡下女子，回来后与母亲争吵，正在上海受教育的哥哥怎么会要一个不识字的乡下老婆。当时我们正在阅读巴金的《家》，对母亲的旧礼教意识不以为然，弄得也识字的母亲非常不好意思。

　　可是她对儿女幸福的关心却未停止，某次我甚至听到她要替我与舅父的女儿做媒。表兄妹之间的情爱，我们在旧小说如《镜花缘》和《红楼梦》中常常读到，可是我的脑袋那时已经充满新观念、新理想。我们甚至把《家》与同类小说介绍给爱读言情小说的母亲，我与表妹之间的故事也就不了了之。邻居一位老太太一见到我，就会向母亲预言：“阿渭(我的小名)大了一定会娶个外国老婆！”她的话果然一言而中。

　　我之提起自己在童年时的经历，是看到近来读到有关当下中国社会男女嫁娶的新闻。据说，目前在北京的一间大商场中设有一个专替富男与美女做媒的专柜，收费为国内许多暴发户百万富翁找寻姣美妻子。经营这个专柜生意的杨姓女子本人只不过28岁，已成为此类新兴行业(交友征婚)的先锋，她的目的是招揽敢出巨资的新百万富翁(也有女性)客户，代为他(她)们寻找百年好合的对象。她手下有几个小组，被分派到各地寻找样貌姣美的女子(或英俊的帅哥)，以满足甘出巨资的百万富翁的要求，完成交易。上海有个主顾提出了几个未来妻子的必要条件：1、年龄(必须在22岁至26岁之间)；2、皮肤(必须白嫩犹如光滑玉器)；3、必须是个处女。

　　杨女士说，这些富翁条件太高，因此她收费也高。某次她出色完成工作，客户竟给她3万美元作为额外酬劳，约是同业工作者年薪的5倍。

　　某次她在商场中偶然瞥见一位闲逛购物少女，她自言自忖：“完美的皮肤！”“姣丽的脸孔。”她马上过去搭讪说：“对不起，我是征婚公司的，您是否在寻找意中人？”

　　一个应该是富有理想的中国现代社会中，说到相亲、做媒，竟另有一种怪象。有一位外国记者报道，他在北京天坛公园见到一个怪现象：一位年67岁的寡妇张贴广吿替儿子找媳妇，招贴纸上有言：“找媳妇：单身男性，1977年出生，体高192厘米，中学毕业。在北京有工作。”做父母的如此勤勉替儿子找媳妇，在今日中国社会，怎会有好效果？她怎可与上述那位得了3万美元偿金的杨女士相竞争？

　　像杨女士那类婚姻介绍所，据说在过去5年来已在许多大城市中出现，收费奇高，做法各异。令人叹息的是我梦想中的理想社会，近来怪异现象越来越多。最近又看到朋友传来一批女式时装的照片，发现某些时髦女子已在流行一类难以启齿的暴露服装。此等现象出现在我理想中的国家，令人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