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是著名的长寿养生福地如皋。“玉米糁粥甜又香,常吃能活九十三。”家乡人最喜糁儿粥。糁儿粥有玉米糁粥、大麦糁粥、元麦糁粥之分。煮粥有讲究,用料讲究“新”,取水以天落水为上,井水次之,河水最差,河水煮出的粥浑浊寡淡。我观察过奶奶扬糁的情景,只见她左手捏住瓢端,轻轻抖动,糁儿就像大雪似的纷纷扬扬地飘落在锅内;右手握着勺柄快速搅动,糁儿和米粒很快就“水乳交融”了。然后小火慢炖,半个时辰锅内已是水糁交融香气缭绕了。
古往今来喜爱食粥的文人骚客也不少。唐代著名诗人李商隐赞粥道:“粥香饧白杏花天,省对流莺坐绮筵。今日寄来春已老,凤楼迢递忆秋千。”宋代黄庭坚夸粥诗云:“豆粥能驱晚瘴寒,与公同味更同餐。安知天上养贤鼎,且作山中煮菜看。”再看陆游对食粥的偏爱:“世人个个学长年,不悟长年在目前,我得宛丘平易法,只将食粥致神仙。”清代蒲松龄爱喝粥,并写下“粟米汲水炊白粥,园蔬登俎带黄花”的佳句。现代作家孙犁也写道:“我好喝棒面粥……冬天坐在暖炕上,两手捧碗,缩脖而啜之,确实像郑板桥说的,是人生一大享受。”
我曾不解,家乡人为何如此嗜粥?有人说是“穷得吃不起饭。”秦观有诗:“日典春衣非为酒,家贫食粥已多时。”曹雪芹“举家食粥酒常赊”更令人心酸。苏轼穷困潦倒时也感叹:“老我此身无着处,卖书来问东家住。卧听鸡鸣粥熟时,蓬头曳杖君家去。”缺粮之时,粥是穷人“水饱”的“主食”。历史上每遇荒年,都有官宦大户人家设粥场搭粥棚供饥民分食,乃积德行善之举。我的家乡过去粥薄得照见人影者甚多。今日之鱼米之乡,粮丰草足,人们吃粥应该是为了养生吧。在粥里加上一些中药或其他食品,如薄荷、枸杞、半夏等等,可以养气,提神生精,滋阴壮阳。再观村人,体强魄健,鹤发童颜老人连村遍乡,个中原因,是否深得中医吃粥健体强身、延年益寿之意蕴,不得而知。
如今我仍时常忆念那喷香的“大锅粥”。每逢腊八节,我就携妇将雏回老家,和父母一起熬上一大锅腊八粥。端起大碗,那粥的芳香便浸润着我的胸膛,芬芳着我的心灵。全家人一边喝粥,一边畅聊家事话桑麻,真是其乐融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