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有人作保

　　那人手里捏支烟，正边走边低头点火。我侧身让他与我擦肩而过。随即身后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长脚，快点！不要让那个小赤佬赶前面了。老大说了，那小子鬼得很！”

　　我调头尾随到门口，盯住那两个人。那两人上了依维柯。车子一溜烟开走了。我猛地怀疑，他们说的小赤佬会不会指我？不会，我立马否认。对手不可能知道我的行踪和意图。即使我们五人小组，也只有吴敏一个人知道，而她绝对不会泄露。

　　买面包时随口问了小店老板，得知那人刚才买了大红鹰烟。

　　快到逸仙路长江路交叉路口，望见前方路中央竖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此路不通”，几个农民工模样的人忙着排警戒栏杆。这是交通要道，怎么可以全条马路封闭呢？我俯首细瞧，好像是刚封的。我想，既然刚封的，差那么几分钟，干脆冲过去。神龟老桑比我还要急躁，一个劲地往前冲，我刹不住，好像刹车失灵了。

　　见神龟老桑越过警戒栏杆飞速前冲，那几个农民工模样的人声嘶力竭地叫：“回来，回来，破坏施工，我们喊交警啦！”

　　可神龟老桑不买账，它是钢铁做的，自然听不懂也听不进人话。后面几个人一路追赶，有人还骑了自行车追赶。他们边追边喊。神龟老桑开出去一站路光景，只听见，后面有人喊，“再不停，用石头砸！”“再不停，罚款！”罚款，我不怕，只怕因为我闯“封锁线”神龟老桑被砸得千疮百孔，毁坏它的尊容，硬是停下了车。把头伸出窗外，大声说：“别、别，别误会。我的刹车失灵。”

　　那几个人跑得气喘吁吁，跑在最前头的可能是领队的，他气势汹汹地说：“你骗谁啊？刹车失灵，现在怎么停了？调头、调头！”

　　那些拦路虎农民工嘴巴不干不净：“你眼睛瞎忒了！牌子不看。只管往前冲，去充军啊！”我回敬他们：“要么你们眼睛瞎忒了！脑子进水，这么要紧的一条路，怎么可以全部封掉？！”“封路你管得着！他妈的，你有种下来！揍你。”

　　我正要推门下去，可不知怎么的门就是推不开，可能神龟老桑在作怪（后来证明它是对的）。那帮人争先恐后地涌到车前，有吹胡子瞪眼的，有指手画脚的。贴在前窗玻璃镜头上的是一张张变了形的可憎可怖的脸。我一时失去控制，踩刹车的脚松开了。失去束缚的神龟老桑大发蛮劲，肆无忌惮地朝群魔压过去，在“哎哎嗷嗷”的惊叫声中闪出一条道，神龟老桑嗖地冲了出去。

　　打开那份始终在身边的地图一看，我发现吴淞就在前面，月浦又与吴淞相邻。偏偏从这里开始封路，太不巧。从长江路往西，绕小路到泰和路，又从泰和路绕过去。这个圈子绕大了。当时这一段中环路在建造中，路面颠簸不平。车子在漫天飞尘中东歪西倒。开到月浦，接近下班时间。

　　神龟老桑还在泰和路上行驶时，我接到钟老师的电话。他已帮我查到江氏翁婿案的来龙去脉：原告方告江氏贸易公司买去三百万钢材，只收到三十万预付金，但江氏贸易公司翁婿二人一口咬定，钢材转给了下家，只拿到三十万，其他钱下家没付。就像以前我跟你说过的，有点像三角债。想到这个经纪人辞职前的单位是西浦机械制造厂，他们就到这家厂去打听。不料，三叉戟去了国外而且杳无音信。获悉这些信息，钢铁厂上级部门向法院起诉钢铁厂和江氏贸易公司，告他们擅自倒卖钢材以及江氏贸易公司吞没买卖钢材所得款项，使国有资产蒙受损失。

　　由于这个官司涉及刑事案，江氏翁婿和钢铁厂一二把手当即被拘留。几次审讯，江氏翁婿二人都一口咬定没有拿到转手钢材应得的钱款。本来，像类似的三角债在当时不足为奇，但三叉戟卷款出逃，无处查证，就成了特例。

　　检察院要江氏翁婿退出钢材，他们拿不出；要他们交出钱款，他们也不拿出来。到江家搜了几次，也没找到一点藏钱的线索。在绝望中江氏翁婿说出一个人，希望通过这个人找到三叉戟，这个人就是当时西浦机械制造厂的第一把手金赤名。他们说，三叉戟让金赤名作保，金赤名在宴席上为这笔交易做担保并签了字。要不，他们也不会傻到轻易把钢材交给三叉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