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黑狼啥时候赚到钱了 

　　老于不同意，非说自己一提前退休，细虎肯定要惨遭淘汰。在警犬这行里，对不听指挥的狗评价本来就低，要是还敢扑咬训犬员，那就属于根本不能再用的一类。运气好的，可能被弄到农场或者工地去看家护院，运气不好，说不定让狗肉贩子弄去，某天早市被刮了毛开了膛，白生生赤条条挂在小货车上，当街叫买。按老于的计划，现在不光不能弃细虎而去，还得在最后的任期里，加紧训练它，让它成为一只称职的好警犬，等接手的同事来了，挑不出半点毛病。 

　　于婶是个好心肠的女人，虽然对丈夫半辈子专情于狗类，以至冷落了自个颇多怨言，但听了这个玄乎的说法，终归不能漠然处之。她深知狗是丈夫命中的一道坎，他这辈子成在狗败在狗，喜怒哀乐全在狗，别说是让他提前退休离开狗，就算到了不得不退的日子，还不知怎么转得过这个弯呢。大半辈子都过下来了，还怕最后这一年半载不成？只要老头子瘸着拐着还能胜任工作，就由着他去了。 

　　话说老狗黑狼，自从被于笑言从细虎口中救回老命，跟主人的多年交情之上，更添了生死相托的成分。在老于养伤的日子里，黑狼整天不离老于左右，老于坐着看电视，它蹲在茶几旁边，老于躺在床上睡觉，它趴在床头柜前，老于如厕出恭，它守在厕所门口，还把前爪子塞在门缝里，不准把门关严实喽，非得留条小缝瞅见里边才安心。于婶百思不得其解，逢人便告，笑曰：你说这黑狼，明明是一只狗，可它插在我们夫妻中间，俨然就是第三者嘛。老于听了这话，开心得很，还给黑狼起了个小名儿，就叫三儿。 

　　说归说，笑归笑，有一件事于婶可不能让步。那就是每逢开饭，必须把黑狼牵到房外拴在树下，等老于吃完再放它进来。 

　　原来于婶发现，老于在饭桌上吃饭，黑狼在饭桌下边坐守，等于开了狗食堂。为了给老于养伤，于婶炖的排骨，烧的鸡块儿，还有因为价钱太贵，她自己一点儿也舍不得吃的甲鱼、黄鳝、鹌鹑，任什么好菜一端上来，老于就惦记着要喂黑狼。嘴里说光给它吃点头头尾尾边角余料，其实只要于婶一转眼儿，就拣大块的好料往桌子底下扔。等于婶发现不对头，再弯腰到桌子下边找，哪里还有把柄给她抓，黑狼早用大舌头卷进嘴巴，吧唧一下吞进肚里。一个喂得好，一个吃得快，配合得那个默契，让于婶没一点儿办法。为了杜绝这种里应外合的浪费，于婶只好采取了隔离的手段，当然也尽可能宽松地留出了东西给黑狼。 

　　没几天，于婶洗衣服的时候，看见老于的衣服口袋里油乎乎的，放在鼻子上一闻，混杂着红烧鸡块和孜然牛肉的味道。于婶这下想起来，这不就是前两天他们家餐桌上的主菜吗？难怪每餐有肉菜上桌，老于都吃得又多又快，常常是于婶眼睛一眨，碗里大块的好肉就不见了，于婶以为自己做的菜合了老头子的胃口，心里还挺得意呢。现在谜底揭开，原来是老于趁她不注意，把肉块偷偷揣进口袋里，再伺机拿出去喂给黑狼吃。 

　　于婶的餐桌管制措施，弄出个叫她哭笑不得的结果，好菜照样分流到了黑狼的狗嘴里，老于的衣服还变成了油抹布，洗都洗不干净。为这个于婶冲着老头子大发其火，老于根本不觉得理亏，苦着脸对于婶说：黑狼这么老了，又得了骨瘤，它还能活几天？能吃就让它多吃点吧。 

　　于婶摔盆打碗，心里窝火透了，直冲老于抱怨：看你说得多轻巧！让它多吃我也乐意，就是钱包里的票子经不得数。现在肉食涨价涨疯了，人都吃不起，还有剩余的喂狗？老于想了又想说：你先垫着，等黑狼赚的那笔钱下来，还你就是。人家吃也是自食其力。 

　　于婶被他说得莫名其妙：黑狼赚的钱？它啥时候赚到钱了？老于笑呵呵地说：就是我的那笔工伤补贴呀！你想，要不是黑狼招来了细虎，我才被咬伤，上哪儿去领这笔钱？归根到底这钱还不是黑狼帮咱赚的？取之于狗用之于狗，公平合理。于婶是秀才碰了兵，有理讲不清，没奈何只好上前摸了摸老头子的脑壳，说：你没说胡话吧。要不是为了保护黑狼，你能被细虎咬成瘸子？幸好它是条狗，要是个人，我非找它要赔偿费不可！老于自知理亏，嘴上还赖叽叽说：公家不是替它赔了吗？你不能拿了工伤补贴不入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