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的静安寺远远就能望见,庄严宏伟,气势非凡,不再是过去缩在商铺之间的样子。我1938年从广州来上海,最初看到它,它并不吸引人,不过我想它原先一定很大,因为它的照壁竟在宽阔的静安寺路对面,是租界开马路,把它拦腰割断了。我的一位老友说重建的静安寺好是好,只是太新,它可是古迹啊!这一点我觉得不用担心,它如今仍然是个古迹,而且时日会让这新建筑也古起来。只要想想我们在别处参拜的古庙,看看庙前的碑刻就会发现,它们大都经过重修重建,甚至好几次。就是重建前的静安寺,一定也不是三国时期原来的静安寺了。即使经过重建,几百年下来,谁也不会去想它们曾经一度是重建起来的新建筑。
从重建的静安寺,我联想到滕王阁和黄鹤楼。
1954年我随政协代表团去南昌。到了那里,不禁想起王勃的《滕王阁序》,这篇《序》我背不出来了,但里面的名句是从小就熟悉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于是找了个时间上滕王阁去看看。可是问路到了那里,哪有什么滕王阁,滕王阁没有了,竟是一个垃圾码头,乱糟糟的。不过这是滕王阁的原址,我算是到过了,也就心满意足。我再打听滕王阁有什么遗物,得知曾从河里捞起一块大石碑,现放在一所小学里。我总算也在一所小学的校园角落看到了这块石碑。
就这样,当时滕王阁没有了,只留下一个遗址。可是过了几年滕王阁重新造了起来,我没去过,只见到它的照片,富丽堂皇,又可以登临背诵王勃的名篇,看到它所描写的景色了,多么快意啊。它重建到现在,应该已有半个世纪了吧,也有点古了。
还有一个地方是黄鹤楼。粉碎“四人帮”后曾随上海作协代表团去武汉参观学习。到了武汉,谁能不想到黄鹤楼呢?可是我们到山头上一看,根本没有黄鹤楼,只剩下它这个遗址,一片空地,站在那里可以看到长江大桥,风景真是不错的。不过几年后黄鹤楼也重建起来了,我还是只从照片上看到,有好多层,高大雄伟,在上面默念崔颢的名诗:“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同时浏览楼外景色,试问这是多么美好的享受啊!
这样,再访滕王阁和黄鹤楼两个古迹,就不会感到失落。建筑物是新了一些,但它们会变古的,别担心。它们将把历史传承下去。
不过话虽这么说,保存和维护古建筑却是首要的。如今科学昌明,保护古建筑的办法多了,古代保护不了的古建筑,现在保护没问题。古建筑到底是古建筑,是国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