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安排在下午。艳阳高照,我们的博士服又厚又重,面料不通风,真是热得够呛。走进举行典礼的南区体育馆,才把手里当扇子用的帽子端端正正戴上了头。
体育馆里早已人头攒动。放眼望去,但见无数四方的帽子晃动,无数飘扬的大袍挥舞。而在拐角的几片看台,则是服饰各异、但齐楚如一的“围观群众”——那是受邀前来参加典礼的父母们。
一坐下,我就拿起手机打了起来:“找到了没?坐下了没?”电话那端传来了兴奋的声音:“我们早到了,你坐在哪里?”于是,我们一边手挈电话隔空喊,一边探头张望寻觅,终于,看到了彼此挥动的手和欢笑的脸。
说起来,这还是老爸老妈第一次参加我的毕业典礼。说第一次,那是因为这已是我在大学里的第三次毕业典礼了。第一次,本科毕业,那时还“年少”的我觉得带老爸老妈来总有那么点“不自在”,于是以我还要继续读研究生还有机会为借口,推托了。第二次,硕士毕业,情况也差不多。而这一次,当他们提出要来参加毕业典礼时,我不仅一口答应,而且还很热心地给他们指点进场路线、跟他们商量典礼结束后的安排。
确实,对父母来说,毕业典礼,是孩子成长的见证;看着自己孩子作为如此隆重的仪式的主角,那是他们最心满意足的一刻。可是偏偏,倔强的孩子会反抗这种凝视,会剥夺他们喜悦的权利。这一次,我是在心里对他们说:老爸老妈,我欠你们一个毕业典礼!
典礼开始后,我就和所有同学一样,沉浸在既振奋又有点感伤的情绪中。看毕业视频,听校长讲话……我没有往他们的方向多看,但我知道,这每一分每一秒,他们都在分享;而我走上台去领证书、合影,他们也一定用摄像机录了下来。
典礼结束我们在馆外碰头,看到我,老妈先是一脸惊奇:“哟,你自己还会打领带啊!”随即又上上下下打量一身正装的我,简直要笑成花了。老爸嘴上说:“都博士毕业了,你还当他小学生啊!”可我看着他一脸笑呵呵,就知道他跟老妈是一样的惊喜。儿子终于不再是那个只会穿圆领T恤、牛仔裤、运动鞋的小孩啦。
虽然烈日当头,他们还是兴高采烈地让我带着四处参观。我们在校门口拍了照,又拐到燕园那里的老校门。看看四下无人,我对老爸说:“怎么样,你穿我的博士服拍一张吧?”我知道,老爸也一直有个求学梦:他从小就是个“读书种子”,成绩拔尖,可惜高中毕业家里条件不允许,又正好赶上上山下乡,只得就此中断。但他并未就此放弃,后来通过自学考试考出了本科文凭。可是学士袍,他还没披过呢,何不让他过过念头?
老爸开心地穿了上去,我帮他把帽子上的流苏摆好,举起相机对着他“咔咔”一顿猛按。老妈在旁边笑话老爸,可轮到我们说:“你也穿着拍几张吧?”她却一边假惺惺地推却,一边手脚并用地穿了上去。
刚好有一个女生经过,我们就请她给我们合个影。她拍完照,有些疑惑地问:“你们……到底是谁毕业呀?”哈哈,我们都笑开了。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我送他们上车回家。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我心里竟酸酸的。我能一步步走到今天这场毕业典礼,他们在背后的付出,根本无需多说。这一场毕业典礼,只不过是我亏欠已久、今天才还的一笔“开心债”,未来我又该怎样来还那些数也数不清的“爱债”呢?
十日谈
我的毕业季
迟到四十年的谢师会,真让人感慨万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