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清远,蝉鸣消暑的时节,一扇在手,冷风徐来,无上清凉。与空调的驱热相比,扇子似乎更有人文情怀与清逸雅韵。记得宋代陶谷在《青异录·器具》中题扇诗云:“凉友招清风。”
数年前,友人从昌硕故里、竹乡安吉带了一把制作精良、竹股镶紫檀的和尚头扇子给我,随即恭请韩敏先生在扇上施艺。数枝新篁,枝叶婆娑,翠色明丽,临风摇曳,展示了一派盎然的生机。韩先生并以秀逸潇洒的六分半书题曰:“邻家种新竹,时复过墙来。一片青葱色,居然为我栽。”诗意清新而幽默,弥散出浓郁的乡村田园气息。每当持扇赏画或是摇扇纳风,如沐竹荫,如行竹径,颇有林下清幽之感。
友人叶君是个围棋高手,有一次他拿了一把冷金笺的十一档方头扇请我题字。扇子在棋手的手中不仅是临场的重要道具,而且是枰上的精神象征。于是我考虑了一下后,即用隶书题了“十面埋伏”四字。叶君见后,有些激动地一把抓住我的手说:“很切博弈之道。”难怪过去的文人将扇子视为“怀袖雅物”、“凉友之君”而倍加珍爱,使扇子具有了人格形态与身份符号,从而展示了丰富多彩而悠长深邃的扇文化。
追溯中国扇子的起源,商代就有了雏形,“以木曰扉,以苇曰扇。”其实最早的扇子不是用来摇风纳凉的,系皇家宫廷权力的象征,是彰显地位与特权的仪仗扇,故称为“宫扇”。后来才用作纳凉扇风。最著名的就是唐代大画家阎立本所画的《步辇图》中,一名延娟、一名延娱的宫女侍于唐太宗之侧摇障扇,轻风四散,冷丝自凉。其后在盛唐张萱的《捣练图》、中唐周昉的《簪花仕女图》及南唐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中都可见宫女侍扇的倩影。
在成都百花潭,曾出土过战国时的金银错铜壶,壶身上有奴隶手执长柄障扇的图像,这是目前为止最早的扇子图。而后来盛行的折扇,最早在南齐时已有记载,《南齐书·刘祥传》载:“司徒褚渊入朝,以腰扇障日。”腰扇就是折扇。由于其小巧玲珑,可收可放,折扇成了情系之物,演绎出不少悲欢离合。汉班婕在《怨歌行》中写道:“裁为合欢扇,团圆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风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其宠幸冷落、哀愁无奈的悲情,凸显了无限的宫怨。而最动人的扇中爱情悲剧,可以讲是清孔尚任《桃花扇》,秦淮名妓李香君与“复社”才子侯方域一见钟情,但为了抗争黑暗的势力,李香君不惜血溅诗扇,染化成凄美的桃花扇,彰显了大义凛然的民族气节。
明代文震亨在《长物志》中云:“姑苏最重书画扇。”清代《杖扇新录》中也说:“骨用湘妃、桃丝、乌木、檀香、象牙、玳瑁,一切珍奇之品。”可见明清以后扇子的日趋艺术化。从明代的董其昌、文徵明、徐渭、沈周、唐伯虎、仇英等到清代的八大、石涛、恽南田、郑板桥、华喦、赵之谦等,都在扇面上挥毫泼墨、烟云供养,成为华夏艺苑中的一枝奇葩。而今虽然进入了人造清凉的高科技时代,但扇文化的艺风雅韵,依然是人们陶冶心灵、修身养性的良师益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