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骷髅之舞

　　当刘强气喘吁吁地爬上一座山坡时，不由得吃了一惊。那山坡平坦得像城市的一座广场，山坡上火光通明；不远处的一棵大榕树下，一个光着膀子的汉子在拼命地敲鼓。一支支火把连成了一片。所有这些擎着火把的人都身着黑衣黑裤在跳舞，像是黑夜里的一群幽灵。但刘强思忖，不管他们是怎样原始的部落，待他们的狂欢（也许是某种祭祀仪式）一结束，他就能走到一座有火塘的屋子里，讨到一口用火烧煮出来的熟食了。

　　鼓越敲越激烈，舞越跳越疯狂。好像谁也没有注意到有陌生人到来。可刘强仔细一打量，看见在离自己左侧不远的一丛黑心树的阴影里，有磨得雪亮的砍刀在闪光。在他右前方的野芭蕉树丛中，埋伏着弓箭手，利箭搭在绷紧的弓弦上。

　　“轰”的一下，全身的血都涌到了脑袋上，饥饿、疲乏被驱赶得干干净净——刘强听人说过，在东南亚的崇山峻岭中，有个原始部族，他们为了祭自己崇拜的神，每年要杀掉一个不幸闯入的外族人，把他的头割下，丢到草木灰里慢慢沤成一具白骨森森的骷髅。这骷髅就是神保佑他们的标志，也是他们的荣耀。他们把骷髅挂在通向村寨的大道上……他想他一定是误入了这个可怕的部落，但转身逃脱已经不可能了，即使像鹰一样飞上天空，那些待发的箭，也会如雨点般射穿他的身躯。怎么办？突然，他不顾一切地冲进他们的行列，也跳，也跺脚，也伸着手臂“嗬嗬”地叫。

　　有一个年轻女人忽然过来围着他转了起来。她那微微斜视他的眼睛里流露出妩媚和温情。那个女人朝他龇牙笑了笑。这一笑，更使他惊骇：她额头上文着一只绿色的蝴蝶，嘴里露出的牙齿也是绿的！她递给他一支火把。

　　部族人给他火把，是对他的认同吧？他的心微微安定下来。就在这时，一只圆球滚到了他的脚下。它看起来又圆又白，像只足球。不知何故，那年轻女人突然两眼狠狠地瞪着他，嘴里发出凶凶的喊叫。他不懂她的意思，疑惑地低下头去，只见那滚到他脚边的是一颗真正的、有着两只深深黑窟窿的人类的头颅！

　　一个干瘦的中年人踱过来，不怀好意地眯着眼睛朝他望了一眼。刘强在他的注视下，头皮一阵发麻，想这下完了，他的头将被割下，不久也会变成这样一只白色的骷髅，骨碌碌地在地上滚。“哦，上帝！”

　　突然间，那个绿齿女人一弯腰，猫一样敏捷地将骷髅捡起，一把塞到了他的手里，并且夺回了刚才给他的火把，让他两只手捧着骷髅跟众人一起跳舞。而她自己则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地围绕着他，好像要以手里温暖的火把护卫他，为他驱赶包围着他的厄运。所有的火把在天明时分都熄灭了。敲了一夜的鼓也戛然而止。人们涌到广场的东侧。当太阳的光芒越过远处的山脊开始照入平坝东面的大峡谷时，突然从谷底射出了一道耀眼的绿光；就在这时，向东眺望的人们全都齐刷刷地跪了下去。那绿光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大约不到一分钟，就倏然消失了。跪着的人们又纷纷站了起来。

　　忽然，鼓声又起。两个汉子抬来一筐牛肉。昨晚那个瘦瘦的黑衣中年人（他大约是这里的“巫师”）走过来，两眼半闭着，摇头晃脑叽叽咕咕地念了一通什么。于是，一个身披斗篷、前胸及前臂、还有腮帮、眉际的毛都特别粗黑茂盛的领头人，抓起一块牛肉，轻轻朝峡谷里一抛。

　　刘强禁不住好奇心的诱惑，也跟了过去，伸头朝下一望，心跟着随之一颤：几座横向延伸的山脉，在这里形成了一个自然的峡谷。峡谷深不可测，底下冒出一团团蓝白色的雾气。

　　这时，人们争相仿效，一块块抓起肉朝悬崖下面抛去。与此同时，等候在峡谷对面的鹰全都扇着翅膀飞过来，箭似的朝崖底扑去。

　　刘强搞不清他们为什么要用牛肉去喂鹰？正百思不解时，叼着肉的鹰已三三两两飞起来了。于是，早有弓箭手狠狠拉开弓弦，嗖嗖发出利箭；接着，就有鹰掉下来，有的就掉到了这块平坝上。人们欢呼雀跃，所有的眼睛都盯着那鹰嘴里的肉。

　　头领模样的人走过来，一块块捡起鹰嘴里的肉察看，可是除了几块小石子和草屑，鲜红的肉上，什么也没有。这时，巫师走到头领的耳边，嘀咕了几句。那头领的眉毛在突起的眉骨上耸动，像两条打架的毛毛虫一样。忽然他转过脸来，用毛毛虫下面的两颗圆珠盯着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