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缘起

　　我们的城市能否成为自然环境的朋友，而不是无休止消耗自然的怪兽?低碳、节能、便利、舒适、江南园林的精致与淡雅能否在建筑中融为一体?上海世博会曾经做了有益的探索，阳光谷将阳光引入地下并试图将园林景观引进建筑体内，但这只是兼具交通组织功能的公共建筑特性，而不是我们日常的办公或者居家建筑形式。 

　　其实，将可持续理念运用到永久性办公建筑中早就有成功的案例了。

　　好东西躲在“深闺”中

　　这处构筑早在2006年就建成了，建筑所用的材料就三样：钢、玻璃、清水混凝土，间有装饰性的木头。 

　　进来，这处名叫罗森堡的创意园原来是座花园，满眼缤纷苍翠的枫树、樟树、海棠、芭蕉……高高矮矮地把院子张罗得姹紫嫣红，看得人心儿想飞。映山红刚刚开过，花蒂儿还“赖”在树枝头不走；谢了的樟树叶落下，橙黄地残存在矮矮的树冠上、亮绿的草丛里，早晨的阳光下润润的带着湿气，很生机很耍酷；稍远处，绿得晶莹的树冠上“浮”着一层亮亮的橙红，那是新叶，像雾像云又像袅袅云烟。 

　　既然靠近宝钢，钢做的齿轮、废弃的钢板钢管碎钢片就变成了院门迎头墙上的钢画，端详了半日，是繁忙的车间，还是寓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往里走，远远地就看见路的拐角处，一只硕大的抓斗为主角的装置“一夫当关”，院子的主人季宝红说：“这只抓斗原是上钢三厂的，机缘巧合到了这里。现在，它既是雕塑，也是指路牌，还是挡风辟邪之石。” 

　　草地上，一块块垫脚方砖把我们引到了停车库，再到现代艺术馆，一圈下来，原来上海市城市科学研究会副理事长束昱教授“这里大有看头”所言不虚！ 

　　身心放松合二为一 

　　急急走进地下室，不深，当然是使用方便的车库。但在我们眼里，这处车库的长相与传统的地下室车库区别极大：没了终日不歇的灯光，没有了霉潮味混合着汽油的气味，有的是透进来的朗朗阳光，满目葱翠的树木；居然，还有一座小庭院，大约两三百平方米吧，一棵颀长硕大的樟树周围，散布着各种各样的树木、花草、竹子，阳光下，金灿灿明晃晃心中欢喜得燕儿飞蝶儿舞。 

　　走进艺术中心，满目的清水混凝土墙，圆圆的钉眼那是浇筑时用于固定沟槽的，拆去后就这样一排排整整齐齐看着每位进入者；楼梯是清一色的钢构，轻、牢、施工速度快，还有工业化的优点——干净简洁；灰青的墙上挂着现代感强烈的抽象画，倒也相得益彰，品格自然高大上。 

　　进入地下一层，这里哪是地下，分明是江南人家常有的庭院光景：一棵高高大大的银杏树是院子里的“男一号”，它的影子拖到坡上去了；周围的绿蔓藤萝、翠竹红花，或偎在墙角，或贴着玻璃墙，摇曳着、摩挲着，是地下？就是，你看那边就是车库，可以存放几百辆车呢；是花园？肯定了。这么美的庭院，屋在景中，景在屋中。在地下会议室开会灯是肯定不用开了，累了还可以眺望稍远处的小小山峦，那都是挖车库时铲出的泥土，现在变成了山，成了红花绿树罗而列之森然立之的“堡”了。

　　功能、使用、心理和环境如此协调、如此惬意的构筑，其中奥妙在何处？束昱介绍，在上海，这种半地下车库比较常见，但罗森堡把车库放在院子的中央，开挖后回填土就堆成了中央绿地，并形成小山丘；将车库与艺术馆、园林艺术融在一起，规划中融进江南园林匠意，做成了中央花园，整体创意相当独特且酿就出人意料的诗意。地下车库专利发明人季宝红说，车库四周设置四道通风带；顶上安排拔风口，加点简单的亭子，放张桌子、几张凳子，亭子里喝咖啡品香茗就颇有“把酒临风”的意境。 

　　“绕半地下车库一周，都有通风天窗，阳光下来了，风也下来了，采光、通风都解决了，世界上没有比自然通风更好的了。”束昱介绍，这是一处典型的绿色低碳地下建筑，在做车库时往下少挖一点，顶上再堆一点，既可减少环境土扰动，又可把地下水脉连起来；建筑采用清水混凝土省工、省时、省材，降成本；在绿化率超过50%的园区环境里，建筑的素净与清爽很好地烘托了花园的环境品质，尤其是金秋时节，黑白分明的房子作为黄澄澄的稻田背景，酷毙了。 

　　回到2010年阳光谷 

　　节能减排、绿色低碳、环境友好、中国经济发展的2.0版，凡此种种，都是在告诫我们，环境已不容再破坏了。人的智慧能够破解发展与环境保护这道题，关键看我们的发现能力。 

　　清水混凝土又称装饰混凝土，因其极具装饰效果而得名。它属于一次浇注成型，不作任何外装饰，直接采用现浇混凝土的自然表面效果作为饰面，表面平整光滑、色泽均匀、棱角分明、无碰损和污染，只需在表面涂上透明的保护剂。所以，业内专家纷纷表达对它的青睐，“是混凝土材料中最高级的表达形式，它显示的是一种本质的美感，体现的是‘素面朝天’的品位”；“它所拥有的柔软感、刚硬感、温暖感、冷漠感不但影响人，而且让建筑也有了情感”；“它是一种高贵的朴素，看似简单，其实比金碧辉煌更具艺术魅力。”所以贝聿铭、安藤忠雄等纷纷采用，华盛顿国家艺廊、中国驻美大使馆、伊斯兰艺术博物馆，贝聿铭喜欢让光线在他的作品里做设计，素净朴素的“纸面”最适合色彩跳舞了；住吉的长屋、光之教堂、水之教堂、兵库县立博物馆、冈山直岛美术馆，甚至国际儿童图书馆也是青水混凝土墙、几何风格，安藤忠雄眼里它们也都是光的舞台，都有梦的翅膀，不定哪天就飞了。 

　　2010年的上海世博阳光谷至今在我的记忆里光彩四射。极具视觉冲击力的钢结构，就像一把倒着放的喇叭。因为这个喇叭，加上开敞的空间结构，自然光、雨水和风都到了“谷底”，进入地下空间；因为空气流动，即使身处地下二层，同样神清气爽；而那些顺着喇叭口进入地下的水，处理后都被用来浇花洒道了。 

　　问题是，贝聿铭、安藤忠雄是清水混凝土大师，但想到将材料、环境、节能和舒适综合考虑并整合利用没？阳光谷，作为展会型运用，离我们的生活有多远？反正至今还没看到世博后的城市运用案例。但，罗森堡早在2006年就结出硕果了。

　　●评论

　　忽然想起都江堰

　　◆文清

　　罗森堡创意园的环境营造、建筑构筑亮点当然有钢、清水混凝土和玻璃的高水平运用，但这里最值得称道的还是环境与建筑、构造与节能、功能与舒适度惬意度的巧妙融合。是什么让这里的地下与地上、室内与室外、建筑与环境近乎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我看关键是理念。 

　　曾任宝山区规划局局长的张明是先生感受此园已有8年，他说：繁华绿树中，房子需要低调，于是用了简洁的钢和玻璃，素面的混凝土；“仿自然地形地貌”的理念让挖出的土有了迤逦起伏，交错种植季节性植被让四季常鲜；房顶上的大露台，天晴时远远可见吴淞口，“理念到了位，挑战就成了转机，风景自在其中”。 

　　忽然想起都江堰，说它是世界文化遗产，是至今仍在使用的水利枢纽，是功能与环境完美结合的工程，是航运、灌溉、防洪为一体的伟大工程，是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典范，都行。无论是宝瓶口、分水鱼嘴、飞沙堰的修筑，还是“深淘滩，低作堰”的理念，在那个连炸药都没有的年代，李冰父子天人合一、物我一体的工程理念让两千多年后的我们常常充满景仰，而又心生愧意，我们做到了吗?虽然今天的科技发展似乎让人无所不能，我们的理念到了李冰父子“把满足功能性需求的工程做成风景和遗产”的水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