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坤大约4岁的时候,在青岛的海边,见大人一个猛子扎到水里,她也学样跳了下去。这是她同大海的第一次亲密接触,虽呛了好几口水,但上岸后哈哈直笑。
“我为海而生,航海是我的事业。”昨天,在深圳大亚湾,宋坤爽朗地笑着、说着,那种自信、坚毅和开朗,由内而外散发着,感染着周围人。
今年7月12日,2013-2014克利伯环球帆船赛结束环球航程,在伦敦塔桥下的泰晤士河畔画下句号。经历了长达4万英里(约6.4万公里)、11个月的环球航程,31岁的青岛姑娘宋坤成为中国第一位完成帆船赛事环球航行的女水手,她所在的青岛号获得第七名。
幸福的起点变低了
经过了环球航海,幸福的起点,变得非常低。
在航行中,几天才洗一次脸,一个月才洗一次热水澡,每天睡三四个小时,素菜只有土豆和洋葱,还要抵御强烈的孤独感……“等熬过了这些苦,回到岸上发现,我更有耐心、更坚强,不会抱怨,哪怕是一件小事,都会让我觉得很幸福。”宋坤说。
在船上,没有人会当你是女人看。大家各司其职,如果忍受不了,就只能退出。在历史上,能完成环球航行的女性船员凤毛麟角,而宋坤,还是第一个中国人。
说起女水手同男水手经历的最大不同,莫过于一月一次的生理期。“生理期,女生最怕冷、怕湿、怕疼,可是我不能下船、不能洗澡、被海水淋、还要去前甲板干活,甚至不能去卫生间……”提起这些,宋坤居然是笑着说的,“因为全程中,我的能力得到了大家的认可,我的内心,更坚强了。”
在全部8个赛段中,宋坤被先后两次推选为值班长,这是莫大的荣耀,也意味着担当更大的责任。她需要指挥、分配工作,还需要身体力行,“所以再苦再累,我都不可能去求助身边人,甚至我必须带头。在船上,大家是平等的。”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远航,必须给自己找开心的理由。
去年中秋之夜,一位华裔队友舀出一个月饼,趁着换班间隙短短10分钟所有船员齐聚的时间,宋坤给大家讲嫦娥奔月的故事,然后把这小小一块月饼切成21份,分给大家,唱起“明月几时有”。“这是中秋节给我们带来的短暂的快乐,我们必须自己给自己找开心的理由。”
2013年9月底的一天,“青岛”号航行跨越赤道,这对于包括宋坤在内的不少船员来说是生平第一次。在航海界,首次跨越赤道对于水手来说是件值得纪念的大事,标志着在资历上提升了一个段位,此时必须由老资格船员主持“洗礼”。其实,这个“洗礼”类似于老生给新生制造恶作剧。那一天宋坤的待遇是:一位老水手手持甲板刷,扮演“海王”,要求她双膝跪地亲吻前几日跳上甲板、早已断气多时的鱼的尸体,同时用海水浇头、面粉扑面。虽然被“整”,但宋坤很高兴,自此以后她便有资本自诩为“海王的女儿”,能同老水手们亲如一家了。
身体在煎熬、眼睛在天堂。远航路上,如同经历《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绚丽的场景,“每隔几分钟,见一颗流星,每天被鲸鱼海豚围绕,夜里还能看到一米长的荧光色大水母,密密麻麻漂浮在船尾长达20海里的航迹线两边,直达天际……”
爱情在航海中诞生
以帆为媒,以海为家。11个月的环球航行,宋坤还收获了爱情。青岛号行至新加坡的时候,她和另一艘船上的他相遇、相知。“他是澳大利亚华裔,我们在谈论亚洲食物的时候,有了感觉。”宋坤大大方方地承认,洋溢起甜蜜的笑容。这是快餐时代的慢节奏爱情,一旦出海,几十天见不到,相逢只能在下一个停泊地。
共同的理想、共同的生活方式、共同的肤色,“我不需要帅哥,我的他一要勇敢,二要有担当。”
结束克利伯环球航行,两人各自回家,相约明年去考皇家游艇协会的船长资格证,这是全球范围内最受认可的船长证。宋坤说,做过水手、值班长,她的目标是下一次航行,能凭实力做到船长。当然,如果未来有一天能和爱人白头到老,再一起驾船出海环游世界,那是最美妙不过的事儿了。
航海事业一生追求
回到青岛,宋坤更是受到了“女英雄”般的迎接。
3个月后的今天,她的生活又回归常态。静下心来,回顾自己的航海经历,她觉得有必要为中国帆船事业做点事,比如,将自己的航海日记整理成书发表,同大家分享航海经历。
帆船运动在中国的普及率还很低,所以外界有一些浅表的误解,比如,有钱人才玩帆船。实际上,很多人都是在第一次无意识的接触后就“上了船”。宋坤希望自己的经历,能与更多普通民众分享。
2006年大学毕业之前,宋坤的生活都和帆船无关。那年夏天,她一个朋友在海边教学帆船,需要翻译,就找到了她。“两个月之后,我发现自己非常热爱这份在海边的工作。”宋坤回忆说,而且,在两个月内,她很快学会了驾驶帆船的基本技术。再加之精通英语、日语和播音主持,宋坤参与翻译了国际帆联出版的《离岸赛规则》等书,还成为国内首个大型航海赛事的现场主持人。8年内,她实现了环球航行的梦想。
船靠岸泰晤士河的时候,中国职业航海家郭川、奥运冠军徐莉佳赶来迎接。郭川说:“在经历了环球航行后,宋坤表面看只是黑了点,但我相信她内心经历了丰富的变化,这种变化需要时间去发酵,这种收获会给她的人生带来特别的意义。我想宋坤做到了她能做到的最好,她也会成为一个榜样,触发更多人对航海精神的理解,对人生信仰的思考。”
眼前的宋坤,健康的小麦色肤色,化了淡妆。她坦言,回到陆地上后,她也是个爱美、爱穿裙子的女生。不过,一旦到了海上,她的内心只充满了对航行的渴望,对大海的热爱,坚强、独立才是女性最大的魅力。
或许,用中国的航海女神,来形容她,再合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