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女孩离职了，今年刚好20岁。我的印象中，前台女孩几乎天天一身工作衣裤。当然，她不必戴工作帽，一把抓的马尾巴秀发染了色，也粉黛。她见了我们，总会轻轻地称呼一声，同时启齿一笑，显得文静。

　　我见她唯一一次换下工作衣裤，是在公司举办的迎新年晚会上。前台女孩作为礼仪小姐，穿着白色羽绒衣和浅蓝色的牛仔裤，台下台上轻盈地走着，在红地毯上传递奖状，气质与平时判若两人。我从上海来到安徽含山工作后，关于这里公司的人和事，渐渐知道了不少。前台女孩青春靓丽，被人说起的频率自然高。她父母以前都在我们集团一家公司工作，集团异地建厂后，需要熟练的操作工，他们老家就在含山，自然跟来了。公司生产伊始各部门都需要人，她来应聘，被安排在前台工作。

　　女孩日常一早来烧水，然后往办公室送水，忙完了就在前台接总机，收发报刊、快递件和信函。别看女孩秀丽，冬天里她的一双手，却是红紫的。我猜测那是过多浸泡了冷水，或者受了冷风的缘故。听同事说夜里逛街，看到前台女孩在马路边摆地摊卖东西。很难想象前台女孩在夜里，在地摊上举目吆喝。但我还是相信的，因为我想到了她那双红紫的手。

　　今年早春，她母亲因腰椎病发作在家休养，我们工会去她家探望，一会儿话题转到她身上。说到她的秀丽，她母亲呵呵一笑，说农村的孩子也是“女大十八变”啊，要打扮，就自己去批点小商品赚钱。她母亲就认真地把她夜里摆地摊的事说开了，说她脾气倔，从来不会发嗲。也难怪，小时候就捡枯枝干柴的，帮助大人烧火做饭，吃了不少苦。听得出，前台女孩母亲对女儿不只是疼爱，还满意她有股闯荡的精神。

　　听当地同事说，这里青年男女不管是自由恋爱，还是媒人介绍，一旦女的收了彩礼，虽然还没领结婚证，但在众人眼里，这一对婚姻大事就定了，大家就数着日子等喝喜酒了。年初，前台女孩由人做媒相亲并收彩礼的事，也是她父母讲出来的，未来女婿也是含山人，在北京做小生意。有同事觉得相亲不久，就收了彩礼，太急太早。呵呵，善良的同事，就是这么替前台女孩不安，甚至担心她吃亏。

　　前台女孩离开公司半年后，她父母在同事圈发了喜糖，说女儿已经跟着她老公到北京谋生去了。这一晃，大半年过去了。同事还在说她开心时，总是浅笑，启着红唇，露出洁白的牙齿。我呢，知道她双手上的红紫，是劳动中长久被冻着呈现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