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娱乐至死”的年代，连导演、演员都会变得娱乐起来。忘记了理想，摒弃了艺术，留下了只是一尊没有个性的躯壳。然而，有些演员却在这纷繁中凤凰涅槃。吴镇宇，便是其中一个。他演得最多的是反派：街头混混、豪情大佬、老牌变态、资深精神病患者、骨灰级杀手。犹疑、放肆、残忍、乖张、冷漠……他享有影帝桂冠，却坚持做着演员中的“异类”。在他的血液里，总存在着许多的矛盾，商业与艺术、理想与现实、神经质与幽默感。

　　跟着电影版《冲上云霄》前来上海宣传的吴镇宇，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

　　冷 VS 热

　　采访室里很安静，吴镇宇走进来，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坐上沙发。他看了一眼记者，让人觉得下一秒他立刻就会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把刀。幸好他没有。他只是微笑着说：“你好。”同时在问答问题的时候，习惯性地拨弄着自己的手链，像一个害羞不安的邻家男孩。

　　吴镇宇的声音低沉磁性，“我很容易相信人，所以不太爱交朋友。因为一旦是朋友，就会掏心掏肺，有时候就会被伤害。”

　　他也不爱和粉丝搞关系，不愿意和陌生人太接近。和粉丝的关系，在他看来，在电影院里已经完成了。“演员是要观察这个世界的行业，不想这个世界观察我们，不然我哪里能演好我的电影呢？”

　　吴君如曾经对记者说，其实吴镇宇的内心充满热情，像个孩子般天马行空，少有拘束。他性子直，什么话都敢说，这点和他的好朋友黄秋生很相似。当年他认定自己有表演天分，努力了4次，终于在1982年考上了香港无线艺员训练班，同班的有梁朝伟、周星驰、欧阳震华。那时候，他的偶像是周润发，《上海滩》里冯程程与丁力结婚时，许文强推开教堂大门的动作和表情，吴镇宇对着镜子练过无数次。

　　在演艺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最初的锋刃被逐渐磨平，如今的吴镇宇，性格较之前温润不少。多年来一直半红不紫的状态，从2000年《枪火》助他夺得金马影帝后开始改变，并于近几年达到巅峰。不论是他主演的惊悚片《京城81号》的超高票房，还是在《爸爸去哪儿》里显露的“呆萌”性格，抑或是即将在今年春节档连上两部影片，都显露出这位娱乐圈“变态杀手”的“超高人气”，这让吴镇宇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我本身是一个乐于天命的人，从龙套变成配角，再由配角变成主角，这急不来。突然之间这么红，我自己也没想到。观众喜欢我，说明他们对我饰演的角色类型有好感。”

　　好 VS 坏

　　像吴镇宇这样的演员，不用站在舞台中央。只需要给他一个安静的角落，当聚光灯无意间掠过的时候，他就可以证明，整张舞台是属于他的。

　　吴镇宇演过无数个坏蛋，他对于“坏”的演绎自成一格——病态而自恋的邪恶，孤绝而果敢的放肆。那种自我的态度和颠覆的表现方式，就如同吐信的毒蛇，邪恶可怕，却依然充满伊甸园的诱惑，让人无法抗拒。曾有人把他出演电影的每一个镜头都定格，然后铺排出来。在动态的影像被锁定的瞬间，他依然自我，依然陶醉。光与影的转换瞬间，似乎只有观众茫然无措，不知道该为这种邪恶鼓掌还是崩溃。

　　《白发魔女传》本是林青霞与张国荣演绎的爱恨传奇，吴镇宇饰演那个男女同体的恶人，影片最后，当他用一种近乎迷醉的沙哑声线讲出“躺着的感觉真舒服”的时候，观众突然就会发现，自己的情绪已经跟着这个家伙走了很久。

　　在《古惑仔》里，“靓坤”每每开口说话，都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猥琐和困顿；《枪火》里的阿来是凝重的，静谧里带着箭在弦上的杀气；忽而摇身一变，成为《黑白森林》里乖张而执着的黑帮老大盲超……《公元2000》《朱丽叶与梁山伯》《倚天屠龙记之魔教教主》《旺角揸FIT人》《无间道》，观众一次又一次被感染，被挑逗。记者让他说说演坏人的诀窍，吴镇宇回答：“其实演好人坏人都一样。一定让我说怎么表演，把坏人当好人演就行了，坏人是不会觉得自己坏的。”

　　或许因为长相的原因，吴镇宇如今在演的大多数角色依然是反派。说到底，他自己内心也比较抗拒那些过于正面的角色，“因为这样就不太像一个真实的人”。采访中，吴镇宇半开玩笑地说，自己演了那么多反派，是想告诉观众，要小心社会上这样的坏人。他演反派，大部分的下场是死。死过好多次，他有些偏执地不允许自己死得重复。有些话，他说得嚣张，却有底气：“我演过烂片子，没演过烂角色。”

　　演 VS 导

　　8年前，吴镇宇从演员、影帝过渡到导演，先后拍了《醒狮》《追影》等4部作品，但都没取得理想的票房成绩。对此，他很看得开：“之前没有取得成功的原因，我觉得在于剧本。剧本是源头，如果源头没有解决好的话，我也不想再拍了。”好在几部作品为吴镇宇带来的也不全是失败，“不管作品好坏，你总要先有了一些作品，才能和别人去谈之后的合作，这样才有慢慢拍出好作品的机会。”

　　吴镇宇不喜欢电脑特效，他打趣说，电影就是偷摸拐骗，“你相信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呈现呢？”在他看来，最好的电影是压着的，不用表现出来，要让别人去想。“就像男人的甜言蜜语让女人相信一样，你不用研究它，你相信就好了。”

　　喜欢李安，让吴镇宇有了一颗文艺玻璃心，喜欢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能屈能伸”。“他能拍很大的投资，也会拍很人性的东西，他拍人性的时候，就回归到不是很高成本的作品。”吴镇宇说，现在的中国电影出现了一些危机，投资越拍越大，钱把很多东西都湮没了。“拍得越来越贵，你说是挑战？才不是。拍完5000万的投资之后，突然去拍一个少于1000万投资的，才叫挑战。就像你每天都吃海鲜鲍鱼，突然去了农村，也可以过得很好。”

　　问他将来会不会拍艺术片，吴镇宇一脸嫌弃的样子：“你不要这样诅咒我啊！艺术电影不是我主动选择的，是它自动变成艺术片的，因为没有票房咯！（太犀利）我就是想玩自己爱玩的东西，而不是用嘴巴来拍电影。”

　　父 VS 夫

　　黄秋生说，吴镇宇当了父亲之后，人变得温和多了。

　　他自己赶忙否认：“没有没有，儿子都生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见记者乐不可支的样子，他又正经补充：“温和当然会温和一些，但有些事不能太温和了，因为要表达你的情绪。”

　　2002年，吴镇宇和妻子王丽萍在泰国完婚，之后生了儿子费曼，一家三口如今因为《爸爸去哪儿》而红遍大中国。和家人在一起时，吴镇宇喜欢下厨，“我很喜欢进厨房做饭，一个是增添情趣，一个是我很喜欢做饭，每一个环节都喜欢。到市场里去买菜，听各种各样的人说话；一边想着今天做什么菜，一边决定采购什么东西，一直到最后做成成品和家人一起分享，整个过程我都很享受。”

　　在《爸爸去哪儿》里，很多观众觉得吴镇宇对费曼“太凶”，“我对他严厉是需要他记住他的对错，以后可以不要再犯错误。”吴镇宇对自己的教育方式很自信，“比如在饭桌上，他要碰烫的东西，我不会拦着，只有让他产生害怕的感觉，以后才会知道如何避免。小孩子是需要教导的，不是说‘爸爸love you’就可以了。”

　　而吴镇宇自己在《爸爸》中流露的“呆萌”状态，让习惯了看他“扮酷斗狠”的观众们有些hold不住，“我做好自己就可以了，在拍《爸爸》中，我觉得自己的内心是最坦荡荡的，那就是完全真实的我。” 本报记者 张艺 实习生 王亦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