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过去一个多月了,可我在需要写日期时总还会条件反射般写上2014。想到“十年前”,总觉得该是1995年,而2005年太新太快太仓促,还未反刍就已成云烟。一年中总有些小山丘,你过去了,它就不再是槛儿,过不去,就郁结成疤。据说人必定到了特定时刻才知道时光是回不来了,我至今都会有一刻恍惚和抽离:我已是人妻人母了吗?这些对身份转换的迷离感居然不是在民政局和产房内完成的。友人说我妞性较强,没错,就像前些日子看李宗盛演唱会,虽嘘唏青春渐行渐远,可我心里住着的依旧是那个年轻人。
看过一部法国短片,它用浴室镜子讲述男人的一生:从刷牙时掉下一颗乳牙的小男孩,到脱下假牙的拄拐老翁,几个重复的洗漱动作,年华就在镜前流走了。站在岁月高地,让人终于有了视野的,是时光。据说李宗盛与林忆莲第一次合作就被爱情击中,“如波涛之汹涌,似冰雪之消融,心只顾暗自蠢动”,那时的荷尔蒙多么澎湃;离婚结婚再离婚,这个单身父亲把原先需要投入卧室的精力转战厨房,耐着性子与食材们彻夜周旋,这对他无疑是种寄托与救赎;而待到一切沉淀多年后,这个57岁的大叔淬炼出来的歌词有了高屋建瓴的沧桑智性:我一生涓滴意念,侥幸汇成河,然后我俩各自一端,望着大河弯弯,终于敢放胆嘻皮笑脸,面对,人生的难。
古希腊人用一个故事来说明记忆与身份的难题:船长开着自己的旧船到一个海港进行大修,木匠们换掉了所有的桅杆、绳索、甚至甲板。这还是他的船吗?人体细胞每三个月替换一次,将全身细胞悉数换掉估计需要7年,既如此,是什么因素让你与久远以前的那个你还是同一个人?英国哲学家约翰洛克给出答案:你记得你小时候所做的事和看到的事物,无论从那以后你发生了什么改变……周星驰作品里处处映射出他的童年创伤和血泪龙套史,他对待记忆像个始终不肯离席的赌徒,这也形成了他的光彩与局限。那些隐藏的记忆,造就了现在的他,也造就了一个个与之有过交集却最终远去的女人。
最近的睡前书是《十八春》,那本安徽文艺出版社的旧书已经陪了我20年,看过不晓得多少遍,很年轻时钟情前半部的爱情工笔,嫌后半部太过郁闷冗长,错觉三年五载的风华锦绣就是一世一生,仿佛后面的日子都不要过了。不知不觉,竟然也已走到了后半部剧情,无关风月,却也非时时险山恶水。蔡琴当年唱《恰似你的温柔》时二十出头的年纪,只是懵懂地唱,到了三十多,恍然明白何为“浪花的手”,而时光却已像野马般不管不顾地脱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