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是我们最珍惜的日子,这一晚要全家团聚,要吃年夜饭,还要放炮竹。
在我的记忆里,大年三十曾经还是个很辛苦的日子。我还是少年的时代,年三十那一天,购货本里的限量供应食品如果仍没买到,父母就会着急,让我们兄弟几个赶紧分头排队,每人计有花生半斤、瓜子二两,每户则有香油半斤、芝麻酱半斤、粉丝两斤、花椒二两、木耳二两、黄花二两、大料三两,还有豆腐、豆制品,数量不等。所以一大清早,就赶在副食店开门前加入排队的长龙,寒风凛冽,面对数条长龙,我们缩头缩脑地上前打听:叔叔,这是买肉的吗?阿姨,这里是排买鸡的队吗?请问,买豆腐的在这里排吗?
其实,我们不过是在家门口排队而已,许多叔叔阿姨远比我们辛苦,他们从除夕前就踏上旅途,有的人估计年三十上午还坐在火车上颠簸呢。那时没有农民工返乡这一说,只有探亲的大军,探亲大军中的很多人都属于分居两地的夫妻,分居两地在当时是日常生活的一景,一分就是几年、十几年。与如今的年轻一代讲当年的夫妻分居两地,犹如说天书,回答总是:干嘛要分居两地,是感情不和吗?干嘛要分居两个城市,两人搬到一起不就得了!看来,夫妻分居也应该写入词典,甚至编一部历史了。
到我读大学的时代,大年三十是我看同学们辛苦的日子,终于买到票的同学,已经坐上硬座早就回家了;没买到票的,正愁眉紧锁,打算除夕之夜在火车上过呢;还有那些根本就不准备回家的,枯坐在那里等着吃晚上学校预备的饺子,实际上心里还是惦念着家乡,究竟是何滋味,猜也能猜出来。
再往后,农村进城的,城市间互相游动的,与日俱增,迁徙成为家常便饭,春运自然成了年三十前的主要话题。好在回家的方式已经多种多样,不再仅仅是火车硬座和长途汽车这两项了,有人买软卧,有人乘坐高铁商务座、一等座,有人干脆直接买了飞机票。无论坐什么,许多人依然将大年三十视为无比重要的日子。前些年一位家在哈尔滨的朋友,年三十前什么票也买不着,情急之下,竟然叫了一辆出租汽车,从北京一直开回家,除夕夜7时前推开家门,虽说花了年终奖的一多半,但能赶上全家团聚,他说认了。不过,那位司机,为了挣钱,就只有舍弃团聚的日子了。
如今有多少人不再选择除夕团聚,我没计算过,反正在我的周围,那些儿孙远在异国他乡的人常常只有老两口共度大年三十,因为人家那里也不放假,总不能老叫晚辈为了大年三十请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