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来攘往的菜场边来了张新面孔,是个操着崇明方言,穿着建筑工装的中年男人。他用沙哑的嗓音吆喝着:“自家散养的草鸡蛋,蛋黄剌剌黄咯……”见围上来几个人,为了证明自己的蛋不是赝品,那男人还敲碎一只蛋示人。事实胜于雄辩,这一招立刻给他带来了商机……
我欢喜吃鸡蛋,更欢喜吃道地的草鸡蛋。如今能吃到正宗的草鸡蛋已是奢侈的事。记得孩提时,母亲在宅前院后散养的小母鸡下的蛋也不是轻易能吃到,似乎只有逢节假日或有亲眷来作客,母亲才会从陶罐里取出五六个平时舍不得吃的草鸡蛋炒一盆剌剌黄的葱花鸡蛋。那个香!整个屋里都弥漫着浓郁的蛋香,馋得我直流口水。但如今市场上已很难看见正宗草鸡蛋的踪影,商家吆喝的草鸡蛋多半不靠谱,回家敲开一瞧就原形毕露,蛋黄呈微黄,识货的一看就知道是大兴货。
我当即买了六只回去“验明正身”,没敢多买,是因为假的买多了。回到家,我将鸡蛋敲进瓷碗,不禁喜上眉梢:蛋黄剌剌黄,没错,是久违了的草鸡蛋!当晚的晚餐自然格外香,老婆也啧啧赞叹呢。
上班间歇时和同事闲聊,我把买到草鸡蛋的事说了,单位里的“买汰烧”们听后都来了劲,纷纷托我代购。“一人乐不如众乐乐”,怀着这样美好的意愿和“大定单”,我找到那个“崇明阿爹”。不料他却面露难色,一脸真诚地对我说:“侬一下子要买十几斤,我拿不出这么多,给我几天时间,我回老家去收……”这时又来了两位顾客,一位胖大嫂“出手”更大,开口就要三十斤!“崇明阿爹”喜不自胜,连连允诺。
我则窃喜,如果“崇明阿爹”不说这话,我倒要怀疑他是不是拿养鸡场的蛋滥竽充数哩,现在他这么说我倒可以放心了。
给他留了我的手机号码,关照货备齐就通知我。过了四五天,“崇明阿爹”就打来电话,让我去老地方拿草鸡蛋。我去时,那位胖大嫂也来了。提着沉甸甸的一箱草鸡蛋,她喜笑颜开,临走还抛下一句“下趟还要三十斤”!我当然也满意而归,可以让大家都尝尝正宗草鸡蛋的味道,可以“众乐乐”了呀!
不料第二天,同事小张就悄悄向我“通报情况”:这草鸡蛋蛋黄怎么不黄啊,味道也没什么香。听小张这么一说,回家后我拿了几个草鸡蛋就敲,打开一看,果真“老母鸡变鸭”了,哪是什么草鸡蛋啊!
双休日的一早,我去“崇明阿爹”摆摊的地方寻找“李鬼”,哪还见得他的踪影啊!倒见到胖大嫂也在东张西望呢!向附近的点心店打听,伙计告诉我,那男子已经好几天没看见了,估计不在这摆摊了……
盯着那块熟悉的地方,我忽然想起他脸上洋溢的笑靥确实有点诡谲……我明白他再也不会出现,也许,他已经“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了!
留下的是我和胖大嫂这样上当者的愤怒和失望,那李鬼每“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就让这样的愤怒和失望落满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