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哪里来?又会去哪里?”人的一生,似乎都在这两个关乎生命的“来”与“去”中找寻答案。一张家族的老照片给了我一个启示,无论是从未见过的太爷爷,还是一起生活过的太奶奶,我,就是他们血脉的延续。
从我们的家谱中可以查到,我家祖籍原为安徽歙县许村,明朝年间,先祖移居金陵,靠经营丝绸为生,晚清太平天国时,为避战乱逃难到了松江,后来又迁居杭州,直到太爷爷年轻时来上海闯荡,从此,这个家族就在上海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了。
太爷爷没有留下什么墨宝,但他却有收藏墨宝的本事。中国旧文人的生活追求一个“雅”字,听戏唱曲,舞文弄墨。我的太爷爷,在这样的艺术沙龙里,结交了一批当时一流的画家。朋友们也很给面子地替他留下不少墨宝。
在沪闯荡的太爷爷在熟人介绍下,谋得一份在上海总商会当账房先生的差事,总商会当时是控制在江浙财阀手中,会长虞洽卿是宁波帮的巨子,财大气粗,连洋鬼子们见了也要礼让三分,现在的西藏路那时就叫“虞洽卿路”可见他的气势之威。太爷爷有了一份糊口的差事,也完成了这个家族从杭州到上海的迁徙。
太爷爷寿命不长,在我父亲出世前就已经不在了。倒是我的太奶奶沈氏是个长寿之人,我小时候还和她一起生活过。她瘦瘦高高的,就是照片上的模样。太奶奶是宁波人,一口正宗的宁波官话一直维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许因为她的发音,叫我的小名有点怪怪的,所以,从小和她疏远就是怕听到她的叫唤。太奶奶的房里长年供奉着三尊瓷器做的观世音菩萨,用一个大玻璃罩子罩着,形态各异,非常精美,我最喜欢看的是观音娘娘那只纤细的手。太奶奶常指着观音告诉我,她是送子观音,你父亲是我求她送来的,我还要给你求个小弟弟来。可惜,太奶奶这回不灵了,我这辈子既没有弟弟也没有妹妹,是这一代人中少有的独苗苗。太奶奶留给我的最后一面是万国殡仪馆的葬礼,绫罗绸缎覆盖下的她安详地睡着,我被保姆从幼儿园接来和表哥一起站着守灵,这是我人生第一次面对死亡,还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也不明白大人们在哭什么?大概知道那种奇怪的叫唤不会再出现,我大胆地摸着她那双细细的手和手指上两颗巨大的玛瑙和翡翠戒指,那种红与绿在昏暗的灯光下异常耀眼,这种色彩的记忆为我留住了那个葬礼清晰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