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匆匆写上“我爱你”
陈赓清清嗓子说:“在中国这块土地上,把工人比作高山的话,农民就是大海,海要是不卷起狂风巨浪,山再高也是白搭!只有把广大农民动员起来,革命才有希望!”“你这比喻不恰当。现在工人阶级不是高山,连平地也不如,他们被压在十八层地狱之下,是火山岩浆,一旦爆发,连海都得烧枯!”说到这儿,根英轻轻地笑了,朝周围的姐妹点点头。以陈赓和王根英的意见分成两派的学生们激烈地辩论着。许多来自农村的包身工都站在陈赓一方。会写字的还写了文章,贴在教室墙壁上。这天,陈赓和王根英作为两方代表,坐在讲台的同一条板凳上。人们争论不休,相持不下。
这时陈赓突发奇想,从笔记本上撕下一窄溜纸,匆匆写上“我爱你”三个字,折好,推到王根英跟前,然后若无其事地望着前方。王根英接到字条,正眼一看,心就咚咚地敲开了小鼓。不管她多么倔强,多么任性,多么傲慢,此刻却不由得满脸涨得通红!她急忙把字条卷起来……王根英的举动全在陈赓的余光里。他庆幸自己的大胆冒险行动“得逞”,全身突然充满了紧张而甜蜜的感觉。
然而,局势急转直下,只见王根英一拢短发,呼地站起来,走到墙报前,啪地往字条背面吐了口唾沫,将字条贴在上面。而后亮开嗓子说道:“革命只有工人运动这一条路!有人说我们工人在全国只占少数,别看我们现在人少,只要大多数人懂得要解放,他们就会跟着我们走……”这下急坏了陈赓,他那张字条还贴在墙报栏里。他抱住脑袋,恨不得找个墙缝钻进去。王根英还在发言,说什么他也听不清楚。但不时可以感觉到她那雪亮的目光嘲笑地投来。不知是羞怒,还是痴迷,陈赓决定一不做,二不休,马上又写了一张字条给王根英。王根英接到字条又是啪地往墙上一贴……到下课时,墙报上贴满了字条。人们还以为这是陈先生的挑战书呢。走近一看,都惊得瞠目结舌:“啊,怎么是‘我爱你’?”“好哇,这下可抓住‘农民运动’的小辫子啦,你们向我们‘工人运动’投降啦!”“啥人投降啦?”“求爱还不是投降?”
这天傍晚,他俩在黄浦江畔相逢了。“陈先生,你约我来到底有什么事?”“根英,你不同意就算啦,何必把我晾在讲台上?”“你要我同意你那个农民理论?”“不是。是咱们俩的事……”“咱们俩是两派意见,我只赞成工人运动。”“咱们和好吧。工人和农民都是受苦大众,谁也离不开谁。我看咱们干脆工农结合……”“怎么结合?”“就像我和你这样……”陈赓说着,一把抓住王根英那两只发烫的手,“根英……”王根英没防备陈赓的突袭,一时羞得满颊绯红,好似一朵突然开放的玫瑰。陈赓突然把她拥在怀里……
“陈赓,你个大先生怎么会看上我这个小穷纺纱工?” “向大姐你认得吧?那天我去看望生病的蔡和森,他的夫人向警予向我介绍了你。她说你人好,勇敢上进,她要培养你成为一名优秀妇女干部,说你文化低,让我多帮助你。”“你就在课堂上写条子‘帮助’我……” “这是第一步……” “以后呢?” “以后就‘工农结合’!”然而,陈赓与王根英的接近却招致根英家中的反对,因她从小已许配一户人家。这时,陈赓又奉党的指示,要回长沙去开展工作。他们的爱情火苗,眼看就要被雨水打湿了。
南去的列车已经靠近月台。王根英心急火燎地一头闯进车站,在每一节车厢里寻找,都不见陈赓。有个人从后面一把搂住她,吓她一跳。她回头一看,嘴巴便一张一合,喊不出声。
“我知道你会来,在下面等你哩。”陈赓开心地笑了。他凝视着她,说:“咱俩有缘。你不是学名叫庶心吗?我的学名叫庶康,这叫命中注定。现在你叫根英,我叫陈赓,根、赓同音,这叫合仄押韵,拆也拆不开……”“把票退了吧,我爸叫你在家住两天……你就会瞎开心!”王根英说。“你爸爸不赶我啦?”“赶啥人?阿爸已经答应退了那人的婚,要叫你当上门女婿哩!”她把双手伸给他。他把她拉近了。
“不行,我今天必须走!东洋兵正在长沙屠杀我们的同胞!让我来跟你告别吧……” 他凄婉地、含情脉脉地望着她的脸,沉思了一会儿,忽然在她眉尖上吻了她那颗痣一下,迅速抓起皮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