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了,进来的是我儿时的达族伙伴巴根。尽管如今我们都上了年纪,还是像小时候一见面就抱在一起摔跤那样拥抱,我叫他胖牛,他喊我小绵羊。顷刻间,仿佛一下子回到几十年前,那样亲近、快乐。
当年我不满9岁,就来到达斡尔民族乡的叔叔家,这里是绿得没有边际的大草原。草原上最多的就是牛羊,所以地名也和牛羊有关,什么老牛坡、羊草滩、牛尾巴沟、马蹄湾,既形象,又容易记。叔叔和他的牧人兄弟都有绰号,也是和牛羊有联系的绰号,挺逗人的。叔叔老实、少语,大家叫他大绵羊,我自然是小绵羊了。跟我最要好的巴根,胖得敦敦实实,叫胖牛。
每每放学以后,小伙伴们用草哨做联络信号,相约去草场欢玩。钻草丛捡玛瑙石,弄得满头都是草沫和牛粪渣。我和胖牛还经常去河里捉鱼,他在前头捞,我在后面往柳条筐里装,戏水欢闹,绕来绕去如两条泥鳅。那次回家的路上,我不小心把脚脖子崴了,又疼又酸。胖牛扶着我走一段,又哈腰背着我往前走,没多一会儿他就满头是汗了。他气喘吁吁地告诉我,草地上走路要特别注意獾子洞,一旦踩进去,獾子会咬断脚指头的。胖牛懂得的多,又分外关照我。
夏日,我和胖牛就跟着大人去走游牧点,或一起玩牧狗,或逗趣找乐。他发现草丛里有新拉的牛屎,就说那里有玛瑙石,我俩便蒙上眼睛比比看谁能摸到。他让我先摸,结果抓了一把稀溜溜的牛屎,气得我上去就给他一拳,他却乐了:“不疼,就是不疼,气死你!”不过我还是想出个报复的办法:偷偷地在一个土坑上篷上草,然后跟胖牛赛马,他扬鞭催马,跌进坑里,摔倒了。叔叔急了,拿起鞭子要抽我,胖牛却猛然扑到我的身上。我向胖牛认错,他却跟我来个“百灵鸟双双飞”,肩并肩唱着歌去追百灵。那个冬天,天气预报说有暴风雪,叔叔让我和胖牛去冬营地报信。我们小哥俩飞身跃马,迎着寒风,并辔奔腾。马背上,我们共同高唱:“我们像双翼神马,奔驰在草原上……”
后来我离开达斡尔乡时,胖牛送我一棵双叶草,这神奇的草夹在笔记本里始终鲜绿着。后来我进城当记者,胖牛在草原当上了乡长,我们亲兄弟般时有来往,友谊像那棵双叶草一直没变样。这次他来,说要组织小学同学聚会,于是我们念叨起儿时的那一个个绰号,笑得前仰后合,好像都是当年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