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安·阿瑟斯—伯特兰是法国著名航空风光摄影师,他拍摄地球照片已近40年。他也是自然风光纪录片摄影和导演,拍过《鸟瞰地球》《家园》和《海洋星球》。他尤其擅长航拍,在直升机上,用“上帝之眼”,一种超高角度机位,俯视我们居住的地球和自然环境。现在,他又拍摄了一部《人类》,把目光对准了我们人类本身。
《人类》是一部野心之作。雅安说:“今天,人类意味着什么?人生的意义何在?”雅安企图像探究地球和海洋一样,探究人类本身。他和他的团队,在两年多时间里,游历了65个国家,与不同肤色、不同身份、不同性别、不同年龄的2000多人对话,聚焦人类各种话题。电影中,压缩成十多个专题,依次分为:宽恕、幸福、杀戮、种族、爱、家庭、同性恋、土地、移民、打工者、贫穷、生命和死亡。
《人类》虽然以谈话为主,但在每一个专题转换之间,雅安穿插地球风景,这些风景一如既往地来自高空拍摄,来自“上帝之眼”的俯视:飞鸟、巨浪、山石、雪原、沙漠、梯田……慢镜头,加上如同天籁的歌声,形成一种空旷、苍凉、壮观、广阔的格调。更令人震撼的是,有几次,整个俯瞰画面被密集如蚁的人群塞满,他们或在海里游泳,人挨人随海浪起伏;或在足球场跳跃,人和人震荡起呐喊欢呼,体现人类群体的一种力量。与之对照,《人类》里的个体形象,又何尝不能产生震颤的效果呢?电影里,每个受访者,都被请到一座黑色的帐篷里,背景黑暗,在这样的环境里,受访者会把注意力集中在交谈上,情感会不由自主地流淌出来,而他们的眼睛往往直视摄影机,如同和观众面对面。雅安说:“眼睛是灵魂的窗户,一个直视你的眼神,最能反映其内心灵魂……当我们在电影院里,每个人都这么看着你,是挺震撼的。”
电影中有一些抽象话题,人们往往把它具体化了,比如“幸福”。一位女士这样概括:“我的幸福就是下雨时,喝牛奶时,可以和我爱的人睡在一起听他甜言蜜语时,住在一间漂亮的小屋远离寒冷与淋雨时。”另一位胖胖的男大学生,得了奖学金后为自己买了一辆摩托车:“睡觉时,我把摩托车放在卧室里,把门关上,就能闻到还热着的引擎味儿。我很想把它放在床上,盖上被子。那一刻,我非常幸福。”还有一位失去双腿的残障人士,说了一段令人感动的话:“如果上帝现在出现在我面前,对我说:‘我把你的腿还给你,但我要夺走过去13年来你所学到的一切。’我会告诉上帝:‘我宁愿不要腿了。’”还有“爱”。有一位妻子,她无法想象两个人能同榻20多年,她以为,那一定会很无聊。但事实上并没有,因为她每天都在思考着“爱”:“昨天我的爱淡了”“今天这是真爱。”然后,一年就过去了,这种爱由此变得更加牢固。
在电影的开篇,我们可以看到“宽恕”:一个杀人犯,杀了一个母亲和小孩,可小孩的外婆却宽恕了他,并投之以关爱。那个杀人犯面对镜头,眼泪不知不觉成串流了下来:“她第一次让我明白爱是什么。”巴以冲突,造成了两位父亲各自的女儿被杀死。那位巴勒斯坦的父亲这样说:“如果我杀了杀手,我的女儿不会回来。我决定打破这种暴力、血腥和复仇循环。有人告诉我:‘你没有权利以你女儿的名义去原谅。’可我的答案是:‘我也没有权利以我女儿的名义去复仇。’”
《人类》是人类对自己的一种陈述,尽管导演雅安力图客观,用人物自己的声音说话:“电影中没有评论,他们的声音是纯粹和直接的。”但毫无疑问,电影具有很强的政治选择、价值判断和批判力量。“我们需要自问和反省。我希望在我的电影里加入当下的世界,让人们有一种精神力量,那就是: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