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棵树都很美。世上没有不美的树。
有些树主干笔直、挺拔,高高耸立、直抵蓝天、树冠如云、浓荫匝地,有顶天立地、刚正不阿的大气之美。有些树仅盈盈一握,枝叶疏落,也有窈窈窕窕、亭亭玉立之美。
歪的树,斜的树,也美。有的从根部就开始倾斜,一路斜出去,有飘逸洒脱之美;有的既斜又歪,转转折折,有盘曲遒劲之美。
有的树主干分枝多,心急的,一露土,便分成两枝,延伸上去,再分成两枝、三枝,四五枝。这样的树就千姿百态了。有的分枝靠得近,粗细也差不多,仿佛是俩姐妹,咫尺之间,彼此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风来树摇,似乎响起“扑哧”一声轻笑。有的分枝一根珠圆玉润,另一根婀娜小蛮,环肥燕瘦,分外妖娆。
春夏秋冬,寒来暑往,树一直都很美。花开时,万紫千红,缀在高高低低、长长短短的树枝上,布局错落有致,天然匠心。盆栽的即便繁花似锦,也无法与之相比。花落后,铺青叠翠,生机盎然,望一眼,心旷神怡,燥热顿消。叶落了,露出了疏疏密密的枝条,一律向上,仿佛负担着重重叠叠的叶子许久,累坏了,现在总算能伸个惬意的懒腰,透露出几分欢欣的姿态。即便光秃秃,却也多姿多彩:或直、或弯、或曲、或盘,那色调也是丰富的:或苍黑、或棕色、或青色,远远望过去,宛如浓淡笔墨,在冬日晴空上任意急徐、转折、连断、虚实、交错、顾盼地挥洒着。
即便是在漫漫黄沙里失去了生命的树,也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凄美、回肠荡气的壮美。
没有不美的树么?
偶尔看见一棵树,与众不同,高高低低的枝条,都在树一边伸展,看上去像是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轻重不一,奇怪树干却还能站得直。看一眼,不对称,不美;再看一眼,有点别致动人;再看一眼,便觉得是在看毕加索的传世精品,独特意境,回味无穷。
还有一棵树,就在我家的阳台对面。树身极矮,叶子却长得很茂盛,一大团,这样几乎看不到树身了,仿佛在学披头士的样,让纷纷乱乱的长发遮住大半张脸。树身总算粗壮,却也不堪重负似的卧向地面,一副头重脚轻、跌跌倒倒的样子。无论如何,这树就说不上美了。然而每天看一眼,看一眼,有一天看出来,那主干是一位老父亲,弯下腰,背起一群子孙。风来了,树叶摇动着,哗啦啦响,好像一群小孩在父亲的背上兴奋欢叫。这么一想,眼前是一幅洋溢着自然亲情的画面了,越看越美。
树总是美的。有树的山,山美;有树的城,城美;屋前宅后,树声潇潇、树荫婆娑,那就是人间仙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