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忘年交赵叔孺
最让高式熊心仪的,是龚家所藏印章——自战国至六朝的铜、玉、石的官私印章,有2000余方,实在是既丰且精!这些藏印出过印谱,那可都是原打的印谱,不是印刷出版的。有些藏品,简直惊天动地,比如一本印谱在现今的拍卖行卖出几万元的高价。
有一次,太老师得到一枚古玺,让他带回家“仿制一只看看”,带有考考他的意思。考试结果,当然是赢得了太老师的认可。用黄杨木摹刻古玺的印章,他珍藏至今。
1949年,高式熊为龚心钊刻过一方象牙章“柴尊馆”,用隶书镌刻的边款由太老师亲自撰写:“旧藏吾宗柴丈人山水画卷,今岁己丑购得,显德玄泑双龙尊皆足珍赏,爰倩式熊世讲为镌牙印以名吾馆,淮南龚心钊是年八十。”
龚心钊在1949年故世,1960年他的后辈将500多件“瞻麓斋”文物捐给了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半个世纪之后,嘉德拍卖行春拍推出的文房清供主题专场,即以龚心钊旧藏古器珍品为主轴。
2007年初,西泠印社拍卖有限公司举行2006年秋季大型艺术品拍卖会,象牙“柴尊馆”印拍卖,以3.52万元成交。
在那场名为“犀象印萃”近现代名家篆刻专场的拍卖会上,拍品中,高式熊刻的象牙章就有九方。
另一位忘年交,是赵叔孺先生。赵叔孺精研古金石学,给友人印谱题序爱写历史知识及精辟见解,“举凡篆刻的起源、印章的由来、印谱的钤拓收集,都能历数其年代沿革,教学后人。”
赵叔孺一生篆刻约千钮,绘画不过百帧,但画马有“一马黄金十芴”之盛名。
赵先生是高振霄的挚友、同乡,著名书画篆刻家。高式熊出生时的家——宁波水凫桥(今孝闻街和永寿巷十字交叉口)1号,与赵叔孺的家相邻。少年高式熊得到一本《赵叔孺印谱》,里面有300方钤稿。这位篆刻家精湛的艺术使他深为折服。每天晚上,在灯下,他按着印谱勾摹,直至深夜。
21岁的一天,他径自去威海路赵府拜访。见了赵叔孺,他迫不及待地呈上自己临刻的印谱和图章,问:“我看过许多篆刻书籍,其中有赵凡夫十三法,冲刀法、切刀法等等,究竟什么是刀法?我会不会刻?”
赵叔孺仔细看了他带去的印谱和图章,赞不绝口:“侬这方图章,蛮好蛮好!刻得交关好!”然后告诉他:“只要能刻成字就是刀法,关键在于自己的掌握。”
自己的习作得到肯定,高式熊兴奋啊!不过听赵先生说刀法,又不免有点失望——原本以为篆刻是多么复杂多么高深的事,没想到专家竟是如此看淡。但再琢磨赵先生的话,他又悟得:学篆刻,就是要多实践、多体会,不要被书本上的名词缚住手脚,重在自己的把握能力上。于是,更坚定了发奋学习篆刻艺术的信心。
赵叔孺肯定了他师从秦汉的方法是正确的,又一笔一画点评他刻的印章。听说他因买不起石头而刻一方磨一方,赵连连叹道:“可惜啊!可惜啊!”然后又听说高太史不支持他学印,忙说:“我来跟你父亲讲,他会同意的!”
改日,赵叔孺就对高振霄提起高式熊的刻苦和天赋,“你怎么能不给他刻图章?好好栽培啊!你不得不栽培啊!”这样一来,地下工作名正言顺地转为公开了。
虽然高式熊与赵叔孺见面不超过10次,但赵叔孺对他艺术生涯的最初几步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张鲁庵编的《黄牧甫印谱》,是赵叔孺竭力向高式熊推荐的。赵先生知道此印谱5元的高价他难以承受,便说:“你不必买,做这部印谱的人会送来的。”
过了些时日,一位中年人寻上门来,自报家门:“我叫张咀英,赵叔孺先生叫我来的,这印谱送给你。”来人正是赵叔孺的学生,篆刻家、收藏鉴定家张鲁庵。
张鲁庵当时42岁,正好比高式熊大21岁。他说,自家从前就在四明村108号,所以对这一带相当熟悉。
两人一见如故。那是1941年4月。又一段忘年交开始了。
“几时我请你吃顿饭,你到我家来看看。”张鲁庵邀请高式熊去江阴路九福里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