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亚马孙的一年”是为了向《普罗旺斯的一年》致敬。不过,“亚马孙的一年”是完全不同的况味,前者狂野奔放,后者淡雅闲适。
我在巴西亚马孙州的首府玛瑙斯市工作游历过一年。不在居住地旅游是全人类的通病,因为觉得日后总有机会。我却不抱这种心理,因为来趟巴西很不容易,巴西距离中国隔着两个半球:东半球,西半球;北半球,南半球。不仅昼夜颠倒,且四季相反。
在接力飞了两个国际航班之后,还得再飞一段巴西国内航班才能抵达玛瑙斯。若从上海出发,常规线路是上海——香港——约翰内斯堡——圣保罗——玛瑙斯,共飞四段。因此,能到玛瑙斯这座“森林之城”的中国游客很少。
玛瑙斯的菜市场
乍到玛瑙斯是在深夜。整个城市显得灯光昏暗,车灯光束中显现出低矮的楼房和奇异的热带植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乱哄哄但又很自由的气息,因着这种气息,我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
玛瑙斯地处亚马孙森林的腹地,被称为“亚马孙的心脏”,而亚马孙森林又被称为“地球之肺”,从这两个脏器的重要性可以类比出该城市的显要地位。
因时差关系,我干脆在翌日清晨就跟着当地的厨娘去逛那里的水产市场。空气中弥漫的鱼腥味让我觉得一下子就与玛瑙斯的生活接了地气。不过,许许多多我从未见过的鱼类,使我把这里当成了水族馆而不是菜市场。
摊位上出售的基本上都是亚马孙河中出产的鱼类,应归为河鲜,可是它们的个头却比平日所见的海鲜还大得多。譬如,一种叫“坦帕基”的大鲳鱼,重达130公斤,长1.7米,赛过一头小猪了。后来,吃了才知道其肉质也像家畜的肉,很粗很柴。
厨娘特意带着我去看银龙。这种在国内价格动辄几百元,甚至上千元的高档观赏鱼,在玛瑙斯却只是普通的食用鱼。听说玛瑙斯人若抓到“金龙”了也照样吃,而在上海,一条1.5公斤的金龙鱼,可卖到18万元呢。厨娘已很清楚这银龙在两国不同的行情,且洞悉中国人越是山珍海味越要吃的心理,所以经常买这种鱼,尤其是当家里来了新的中国客人时。
橡胶时代
如果不以风土人情为观赏的对象,只找名胜景点的话,玛瑙斯大剧院算一个。1884年在亚马孙森林中发现了橡胶,开启了玛瑙斯橡胶时代的全盛期,当时世界40%的橡胶出自玛瑙斯,这座兴建于1896年的欧式大剧院就代表着这段辉煌期,它是由一位种橡胶发了财的英国人出资建造的。
除了以巴西硬木做地板,建造剧院的所有材料都从欧洲运来,大理石进口自意大利,雕花铁栏来自西班牙,就连广场上黑白相间拼成波浪纹碎石路的石子也是从葡萄牙运来的。有人认为这碎石路象征着玛瑙斯著名的黑河、白河交汇景观,其实不然,这种碎石路是葡萄牙的国粹,带有殖民文化色彩。
白河黑河
那么,什么是白河、黑河交汇呢?玛瑙斯位于亚马孙河支流内格罗河与索里芒斯河的交汇处。黑河的源头为哥伦比亚,流经大段热带雨林,带走许多腐烂的落叶和木头,河水呈现黑色。白河的源头为秘鲁,流经大片黄土高原,在泥土的冲刷下,呈现跟中国黄河一样的黄色。因流速、比重、温度各不相同,白河、黑河交汇之后却不相融,泾渭分明并行12里路,缠缠绵绵同奔大海。
一般这种景观是“草色遥看近却无”,但亚马孙河的水却有一种刚性,两股水的棱边依旧可辨。我们的船经常停在“中缝”,到左舷看一眼黑水,再赶快跑去右舷看一眼白水,有种奇妙的穿越感。
旱季雨季
与河水界线黑白分明不同的是,玛瑙斯的四季却不那么分明,这里一年只有两季:旱季、雨季。这两季的水位相差有十几米,却从没有形成旱涝灾害。看起来与普通树种无异的树木,无论没入水中,还是暴露于土地,都那么稀松平常而又顽强地活着。在一些很高的树干上,能找到勒痕般的一圈,这是水位曾到达的高度。我站在树下仰望那道勒痕,而几个月前,我脚下的这大地却还是一片汪洋。
我更喜欢这里的雨季,因为河水可以带我们到森林的更深处。一次,机船驶进了林中的一片内湖中,熄了马达,静静地听一会儿林中的鸟啭猿啼,偶尔还有一小串野果掉落在船中,那一刻,天籁动听,心绪宁静……
吃豹子肉
至于传说中的亚马孙热带雨林探险,其实就是在树林中散步,沿途导游会对一些稀有树种做些讲解。那些在纪录片或地理杂志中见到的千奇百怪的雨林生物:南美黑豹、丛林巨蟒、剧毒的雨林箭蛙,都还没有机会遇到。
倒是有一次一只豹子从林子里窜进了巴西员工的居住区,他们勠力将这豹子打死,并分食之。第二天他们每个人的嘴里都很臭,呵呵,因吃了这豹子肉火气太大的缘故。
在玛瑙斯的一年,类似这样狂野的经历还真不少,这段游历巴西的独特生活,我将永远怀念,怀念这段在南半球的天空下,仰望南十字星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