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机缘巧合
三次落榜,张遇冬先生还是作了努力,让女儿去家后面一条西式弄堂的“私塾”补习。那是一位姓叶的先生开设在家里的私人教育机构,这位叶先生很有学问,不过遗憾的是,这位叶先生因为种种原因,也没有收下张洵澎这个女学生。真是天意如此,漂亮聪明的张洵澎,注定是昆曲的女儿。若干年以后,张洵澎在台上光彩四射的时候,叶先生一定后悔当年没有收下这位女弟子。
三次落榜,在常人眼里,张洵澎大概要算个“差等生”了。也许会有人要感慨:这么一个长得漂亮、人又机灵的女孩子,怎么考试就是不行?不过张洵澎自己明白“为什么不行”,因为她的心早就给了戏曲、给了舞台。
张洵澎想唱戏,这个愿望虽然并没有明确地当着父母的面说出来,但却牢牢地印在自己的心里。就为了她的演出梦,解放初,才十来岁的张洵澎就由外公钟夏生老先生带着,专门去考过“昆仑”电影制片厂。那时“昆仑”电影制片厂对外招收学员,培养新生力量。张洵澎记得很清楚,当时就在淮海路靠近瑞金路的一幢洋楼上(后来的上海电影局机关的所在)。可是工作人员并不理会一老一少的渴望心情,公事公办地对她外公说:“这个小妹妹太小了,年龄还没有到。”外公固执地说:“就让她试试吧。”工作人员仔细看了后,依旧婉拒了他们,说:“小妹妹长得倒是蛮漂亮的,但实在年纪太小,我们要招的是高中生。”要知道,当时张洵澎还在念小学四年级,年龄与要求相差实在太远,即使工作人员爱才惜才,愿意开个“方便之门”,也是无能为力啊。
面对这个爱戏如痴的外孙女,钟夏生老先生没有因为“昆仑”公司的婉拒而放弃,他想,既然张洵澎喜欢唱戏,那就去陶行知艺术学校考考看,钟夏生老先生再一次陪着宝贝的外孙女前去报名应考。到了那儿,第一项考试科目是弹钢琴。虽然张洵澎从来没有学过钢琴,却也难不住“天赋好、胆子大”的她。只见她有模有样地坐了上去,双手一搭——学着电影里看来的样子,居然弹得有模有样。虽然这是张洵澎第一次摸钢琴,但艺术的本质其实是相通的,平时戏唱得多了,张洵澎的乐感极好,虽然是兴之所至地胡按乱弹,倒也有点“腔调”——俗话说,像不像,三分样嘛。
梨园行也有一句俗话,就是上了台以后,一旦忘了台词或者唱词,千万不能慌,“宁可瞎唱,不要不唱”。可是,至今张洵澎也不能解释,为什么她那么小的时候,而且并没有人跟她讲过“宁可瞎唱,不要不唱”的诀窍,她就自然地熟练运用了。只能说,张洵澎小的时候就有这种艺术的天赋存在。
遗憾的是,这了不起的表现并没有赢得考官的青睐,他们还是说她太小,说,他们要招初中毕业生;而张洵澎那年才四年级。
如此算来,张洵澎就是解放初期的“范进先生”,屡试不中:先后考了六个学校,两个艺术类的,因为年纪太小而被拒;四个基础教育类的学校,实在是因为基础课不行,而一再落榜。年幼的张洵澎没有衣食之忧,所以她对考得取考不取学校好像并不在乎;可是,身为知识分子的张遇冬先生可烦心了,女儿是不能不上学的。
不知是天意,还是机缘巧合,张遇冬先生偶然看到“华东戏曲研究院昆曲演员训练班”的招生信息,这时,他才开始正式考虑为女儿去报考训练班学戏的决定。父亲张遇冬先生和母亲钟福梅认为,这是人民政府办的学校,和旧社会的戏班不一样,把女儿交给国家,是最放心不过的了。再说,爸爸是周信芳的戏迷,周信芳正是华东戏曲研究院的院长;妈妈呢,恰恰是袁雪芬的拥趸,袁雪芬正是华东戏曲研究院的副院长。张遇冬先生知道昆曲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决定为女儿报考,同时也成全了女儿爱戏的心愿。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昆曲的发展、传承,经过了六百年的坎坷,虽经多次摧残,几度濒临枯萎,却又再度重发枝叶,枯而不竭。昆曲如同一幕永不谢幕的长剧,一次次的场景变换,一年年的人物更迭,转眼就是六百年。兴“昆”关键是树人:要培养创作的人才、演出的人才,还要培养喜爱昆曲、懂得昆曲的观众。昆曲辉煌的历史是由一代又一代的剧作家、艺术家特别是许多天才人物创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