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一个设计展览上，同一位设计师，其作品在不同品牌展位反复且多次出现的概率并不大。“鬼才”菲利普·斯达克（Philippe Starck）算是一个，谁让他单单一个人就创造了上万件作品。虽然与之相比，德国凤凰设计（Phoenix Design）的创始人汤姆·舒尔赫（Tom Schonherr）的知名度没有那么高，但也是在高产程度和获奖数量上能与“鬼才”比肩的人物。

　　尤其，当两位从风格到待人接物做派大相径庭的设计师的作品，被摆到一起时，人们眼中的微妙比拼也在悄然进行。在近日于上海落幕的中国国际厨卫展（KBC）上，很多人一眼就认出汉斯格雅（Hansgrohe）和雅生（Axor）的联合展位上，能在流体式透明玻璃管中制造微型“龙卷风”水柱的V系列龙头出自菲利普之手。相形之下，汤姆打造的作品，包括拥有黄金比例、线条古典而纯粹的雅生欧诺（Uno）浴室系列，如鹅卵石朴实圆润的Logis系列龙头，虽有辨识度，却没那么扎眼。但汤姆似乎对这样的比拼丝毫不以为意。

　　实际上，汤姆率领的凤凰设计团队为汉斯格雅和雅生一共设计了超过10个系列、300多件产品。十多年前，他为汉斯格雅设计的“飞雨”（Raindance）手持花洒，凭借简约平和的造型和舒适精准的出水功能，至今仍然畅销不衰。

　　今年，汤姆他们还为另一家国产卫浴品牌九牧捉刀，一手打造了包括浴缸、冲淋房、坐便器在内的名匠M5系列全套产品。对于这家正在默默提高美誉度和对应消费阶层的本土品牌来说，汤姆的助力显得尤为关键。

　　安静地隐藏在作品之后

　　在同一季为同类型品牌操刀，对不少设计师来说看起来显得不可思议，但对汤姆来说是相当合理的事情。“通过不同品牌之间的比较，你才能精确把控每种品牌之间看似相似，却是实质存在的不小差别。”作为设计界的“常青树”，汤姆的生存之道在于，他从来不想让自己通过设计大出风头。恰恰相反，作为设计师，他习惯于安静地隐藏在作品的背后。

　　设计如人，当其他设计同行竭力将自己的作品打造成为某个空间风头无二的主角时，汤姆却希望自己的设计能够成为那里最安静、最和谐的一分子。“它应该与世无争，甘当沉静的背景，就像与你朝夕相处的家人或者伙伴。一旦它们消失，你会感觉不习惯、不舒服，甚至惆怅。这是我对好设计的定义。”

　　打造欧诺系列时，汤姆保持了他一贯的谨慎、细腻的做派。“创造一件作品，我只相信手的触感，计算机虚拟技术能逼真地显现设计效果，但程序无法计算人类指尖的触感。”汤姆事业的起点，是在知名的青蛙设计（Frog Design）担任主设计师，为计算机等电子产品设计交互界面也是他的工作之一。但多年以来，他还是保持着亲手制作模型的习惯。

　　耐看、实用，精细打磨后显现的若有似无的设计感，配合严谨有序的排列方式，这是汤姆的设计占据市场、获得不俗销量的秘密，也是他在设计界内“左右逢源”的智慧。无论是去年蔡司推出的镜头，还是多年前发布的Tvilum平移滑动书柜，抑或微小如一支可以随意调换外壳纹理的Lamy“Accent”钢笔，都出自汤姆和凤凰设计的简约手笔。

　　“设计时，我会想到十年甚至二十年之后的事情。繁复、花哨对于时间来说，就是浮云。所以，我把一切不必要的元素剔除出去，只剩下那些必要的。”出自汤姆之手的线条虽然纯粹而简单，却并非只有冷静内敛一种风味。汤姆在这些设计中同样投注了他的激情。

　　比如，为Leonardo设计水晶杯，他埋头在工作坊里研究吹制玻璃数月，这才用等量的材质以抽象写意的手法，勾勒出代表阳刚与阴柔两种造型的水晶杯。“阳刚粗犷的是男杯，纤细阴柔的是女杯，”玻璃杯的构造简约之中蕴含了复杂的吹制技术，对汤姆，这更像一个轻松、俏皮的游戏，表达了他对女性的态度和看法。“别看这两种杯子纤细程度不同，它们的容量其实完全一样。就像女性，看上去纤弱，她们的能量和作用和男性是相同的。”

　　足够简约才能百看不腻

　　“我不相信设计师会为选择哪种设计风格纠结。我们之中绝大部分人的喜好和审美观，在少年时代就确定了下来。这是发自内心、自然而然的选择。”将简约的设计语言运用得炉火纯青是事实，但让汤姆回忆自己设计语言的形成原因和过程，他却怎么也说不上来。

　　唯一被他提及的是童年经历。“13岁那年，我对设计一无所知。母亲偶尔兴起，带我去看了一场密斯·凡德罗的建筑展览。我很震惊，简洁的设计竟然拥有如此巨大的能量，它就像电击直接穿透了我的心灵。”从彼时起，汤姆对包豪斯式的简约美感萌发了兴趣，这种审美倾向贯穿其整个设计师生涯，直到现在。

　　此外，德式的精英教育，让汤姆养成了日事日毕、一丝不苟、井井有条的工作习惯。除了奖项数量还在不断增加之外，汤姆的职业经历完全能用“波澜不惊”来形容。尽管德国设计界也不乏像康斯坦丁·格里克（Konstantin Grcic）进入名利场中心的设计师，但汤姆却始终隐居森林的幽静一隅，默默埋首做着自己心爱的事业。

　　“如果没能成为产品设计师，我肯定会从事建筑设计。”在汤姆的字典中，除了设计，还是设计，似乎已经无法容纳第二个词。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其他喜欢的职业。“当然，我的建筑和设计理念还是相同的，就是简约而富有情感。”3年前，汤姆圆了担当建筑师的夙愿，他一手修建了自己的新家。

　　透过镶嵌在白色全钢结构之中的落地窗，人们可以明白无误地探知主人的喜好。清淡的木色配合纯白色的墙面，家具是纯白的，旋转楼梯是纯白的，连厨房都是毫无悬念的纯白。为客厅的弧线柱子量身定制的不规则沙发，是家中唯一的例外，即便如此，它也是纯白的。

　　“我尊重妻子和女儿，所在设计之前，我请她们在家里每个需要被设计的地方都贴上小纸条，写清楚她们的要求。”尽显“霸道”本色的汤姆，为家人设定了近乎严苛的底线，那就是不允许在家中的空间做任何混搭。“那种含混的设计在某一段时间看起来很美，也能引起某种情感的共鸣，但时间久了，复杂的东西就会令人生腻。如果谁要把我家弄成这样，我肯定不惜任何代价，按照自己的秩序感，让设计和装潢重来一遍。”